爸爸在家等了我一会,就骑着电动车带我去伯父家。一条大街直通南北,我们在街道的最南边,伯父家在街道的最北边,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格子庭院并列两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以来,土坯房和土坯围墙早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红红的砖墙,阳光下熠熠闪光的瓷砖拼凑出美丽的字样和图案,镶嵌在屋檐、房间外墙、两道围墙界限的最顶端,一派祥和瑞丽的风貌。
马上就要过去了,我突然问起爸爸来:“爸爸,到了后,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爸爸一边骑着电动车望向远方(目视前方),一边干脆的回答我的问题,似乎有责备,但我又不确定:“哪有哭不出来的,到了就哭出来了。”
我半信半疑的说着,“要是真哭不出来呢……”
爸爸没有丝毫生气的口吻,自然地说出,“那就到屋里转转,看看也行。”
我松了一口气似的,回答着“哦”,在心里嘀咕、酝酿、设想着那个画面。爸爸对我能问出这个问题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也许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面部具体的表情,还以为会招致一顿痛批呢,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堂哥堂妹的感情似乎应该近一些,但我仔细搜索已经经过的人生,尤其儿时的记忆,似乎从未有堂哥参与的画面。我们的交集想起来真的太少太少了,少到竟想不到可以怀念的瞬间来加深对他的记忆;少到他走到人生的终点,我们竟寻不到可以迸发眼泪的缘由;少到如今紧紧依靠那一点拐了几道弯的血缘关系,来维系我们参加他葬礼的情感羁绊。
人生至此,过去的一切繁星点点终将换不来死后络绎不绝的悼亡人。
爸爸的电动车很快把我运到了那一片情境当中,胡同口的公路上残留着两响炮雷声般空鸣之后自由坠落到地面的零星碎片和小炮筒如花撕开的半完整不规则的各式各样的筒身。鸡零狗碎的地面一直延伸到伯父家的大门口,他的庭院临街而设,因此路线并不长。
一路走到门口,还是没有人,哪怕闲站一旁抽烟聊天的一两个人都没有。站在大门口,迎面而来的是熙熙攘攘的庭院,正是早餐开饭时间,人们正兴致勃勃的分着大锅饭菜,一手拿着近一斤的长馒头,一手端着热气腾腾腾菜香飘溢的碗。
人群攒动,男女老少交错相映,孩子们被夹裹在中间,一双双稚嫩的脸庞,只有在农村才能养育出来的纯真眼神,掩映在一片白花花升腾的热气中。对,就是这种味道,我们从小吃到大的味道,这里的农村独有的坐席的味道,只有在红白喜事上才能展示的地方厨艺。
儿时的我们经常盼着跟着妈妈去吃一顿改善改善;长大后,逐渐不好意思参加了,又因一直羁旅在外,不到一定关系我们是不会回老家的,经常在电话中听到爸妈叨叨去了谁谁家,谁谁家的红白新闻通报一遍,至于他们吃的好不好就简短一带而过。在农村司空见惯的东西,不曾离开的也许感悟不到,只有离开多年后才会生出怀念的情愫吧。可是这种怀念的背后,喜悲参半,终究还是没有对比过,喜事的流水席好吃,还是丧事的流水席好吃。有些事不可能在同一次发生,如同白天和黑夜永远不可能撞车。
妈妈和我几乎同时找到了彼此的眼神,一对上我就直奔过去,弟妹特别热情的招呼着“姐”,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给我准备早餐去。
妈妈平静的给我说,“先去屋里看看吧,哭两声,再出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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