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畲耕》
范成大
峡农生甚艰,斫畲大山巅。
(斫,zhuó,用刀斧砍;畲,shē,焚烧田地里的草木,用草木灰做肥料。斫畲指刀耕火种的原始耕种方式)
赤埴无土膏,三刀财一田。
(埴 zhí,赤埴,红色黏土,这里指土壤贫瘠;财同“才”)
颇具穴居智,占雨先燎原。
雨来亟下种,不尔生不蕃。
(亟,jí,急忙;不尔,不如此,不然。这里指庄稼不这样种就不能繁茂)
麦穗黄剪剪,豆苗绿芊芊。
饼饵了长夏,更迟秋粟繁。
(本诗诗序说峡中人民“春种麦豆,作饼饵以度夏,秋则粟熟矣”;粟,小米)
税亩不什一,遗秉得餍餐。
(遗秉,遗漏下的禾穗;餍,yàn,吃饱)
何曾识粳稻,扪腹尝果然。
(扪,mén,用手摸)
我知吴农事,请为峡农言。
吴田黑壤腴,吴米玉粒鲜。
(腴,yú,肥沃)
长腰匏犀瘦,齐头珠颗圆。
(“长腰米”、“齐头白”以及下面的“红莲”、“香子”,都是米的品种;瓠 hù 犀,瓠瓜的籽)
红莲胜雕胡,香子馥秋兰。
(雕胡,即茭白,也称“菰”,雕胡米即菰米,茭白的籽)
或收虞舜余,或自占城传。
(占城,今属越南。北宋真宗时,占城稻由福建大量推广到江淮、两浙等地,从此水稻产量大增,大米开始成为中国人的主食)
早籼与晚䆉,烂炊甑甗间。
(籼,xiān;䆉,bà,早籼晚䆉都是水稻品种;甑 zèng 甗yǎn,都是蒸饭用的炊具)
不辞春养禾,但畏秋输官。
奸吏大雀鼠,盗胥众螟蝝。
(螟míng,水稻钻心虫;蝝yuán,蝗虫的幼虫)
掠剩增釜区,取盈折缗钱。
(釜、区,都是古代量器名。这两句讲收租官吏的作奸犯科,千方百计剥削百姓)
两钟致一斛,未免催租瘢。
(钟和斛都是古代量器名;瘢,bān,创伤或疮疤愈合后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这里指如果交不上租税就要被鞭打)
重以私债迫,逃屋无炊烟。
晶晶云子饭,生世不下咽。
食者定游手,种者长充涎。
(充涎,流口水)
不如峡农饱,豆麦终残年。
作者简介:范成大(1126-1193),字至能,号石湖居士,苏州人。南宋名臣、文学家,与尤袤、陆游、杨万里合称“南宋四大家”,其诗多田园诗。曾出使金国,不畏强暴,不辱使命;后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晚年退居苏州石湖。
南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时,范成大被任命为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这首诗就是他在入蜀途中所作。本诗诗序说:“畲田,峡中刀耕火种之地也。春初斫山,众木尽蹶。至当种时,伺有雨候,则一夕火之,藉其灰以粪。明日雨作,乘热土下种,即苗盛倍收。”
本诗先是写峡中土地的贫瘠,农民耕种得食的不易,对峡中人民表达了同情;然后写自己的故乡吴中地区的农业情况,那里土地肥沃,水稻出产量大,而且单是大米就分很多品种,与峡中生产的豆、麦、粟形成鲜明对比。通常这种情况下,人民的生活应该是相当充裕的,然而作者急转直下,讲了吴中地区人民受到的严苛的剥削,致使农民逃离乡土。相对来讲,峡中百姓虽然生产不易,但税赋很少,最起码能吃饱饭,和吴中百姓比反倒值得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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