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安玉一觉醒来,喉间的异物感还是很强,喝了口水,还有点儿辣辣地疼,而且好像比昨天更疼了。
昨天中午,程安玉兴致勃勃地煮了一道水煮活鱼。本来两个女儿都回娘家吃饭,是一件久违的开心事,可都怪老伴肖云天,好好的一顿饭硬是吃成了逼婚大餐。
老肖退休了,还不忘在家摆处长的架子,把老婆当助理,把孩子当下属,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指点江山,真是烦人。
一吃饭就开始说教,一会儿说饭菜油放多了盐放少了,一会儿说周末要早起不能懒觉,一会儿对孩子的工作评头论足,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儿子肖康上班后就天天睡单位宿舍,总是借口加班不回来。
程安玉可烦老肖了,因为无论是下厨房还是教育孩子,他都是个甩手掌柜,只说不做。这讨人厌的大男子主义,她忍了30年。
“都27了还挑,你一幼儿园老师有什么好挑的....”老肖激动地用筷子敲着盘子。
“老肖,别说了”,程安玉看着小女儿肖燕眼眶红红地扒着饭,赶紧劝道,“这些孩子都知道,你这么大声干嘛?先吃鱼······”她一激动,就忘了口里还嚼的那口鱼肉,一吞一咽,就感觉不对了。
“妈,怎么了?”大女儿肖黎看着程安玉皱起的眉头。
“没事”程安玉去厨房拿了瓶醋。
“鱼刺卡到喉咙了?”看着程安玉把一勺子的醋仰天喝掉,肖燕放下筷子,“妈,你张嘴我看看”。
“看不到,妈,赶紧去诊所,夹出来就没事,别瞎咽。”
“没事,咳咳”程安玉被醋呛了一口,“小燕,郭叔介绍的那个小伙子条件不错,你晚上就去看看,吃个饭聊聊,听你爸这次啊。”
肖燕点了点头。
吃鱼时被鱼刺卡到,每次程安玉都是拿饭一咽,再不行就喝半勺醋,屡试不爽。
她以为睡一晚可能就好一点,可第二天,还是觉得那根骨头没下去,糟了,赶紧给肖黎打了电话。
(二)
程安玉下了车,女儿肖黎在医院门口已经等候多时。
“妈,郭勤已经帮你约了耳鼻喉的主任医师了,他带两包茶叶先上去了。”
“就一根小骨头,干嘛还麻烦主任医师啊,这样郭勤不就又欠人家人情了吗?”程安玉嘴上这样说,可心里知道,这是老肖给女婿郭勤派的“指令单”。可是女婿只是医院基建科的小小副科长,整天麻烦他,也不好。平常肖家有哪个亲戚感冒生病的,老肖都大包大揽,麻烦郭勤,虽然郭勤嘴上没说,可是女儿肖黎也有意无意地埋怨过。
“诊所的医生不是说鱼刺卡的很深看不见,爸说的也没错,给主任医师看,咱也放心,今天喉咙还疼吗?”
“好多了。”程安玉咽口水时又皱了一下眉头。
医院里人头攒动,耳鼻喉科的门口的椅子上也坐满了人,来往的人脸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愁容,叫号声、孩子的吵闹和啼哭声,接打电话声和窃窃私语,夹着浓浓的酒精味,程安玉脑袋嗡嗡的。
主任医师姓张,简单地问了几句,检查后说没看到鱼刺,建议去拍一下片子。
程安玉觉得嘴巴张的很酸,一到医院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医生问的问题都是女儿帮忙答的,拍完片后,程安玉觉得口干舌燥:“可以喝水吗?”张主任端详着电脑中拍摄的图案,点点头。
程安玉把带来的一大壶的开水全都喝光了,听张主任说没有鱼刺,喉咙好像也没那么疼了,然后就戴上口罩,对女儿说:“我去趟厕所。”
“小郭,你岳母喉咙里长了个东西,要做活检。”张主任转头对郭勤说道,“如果是恶性的,就马上要手术。”
肖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没事吧....”
“别瞎担心,张主任,这....”
“良性的就没事儿,也不用手术,定期观察就好。”
“肖黎,小郭,怎么说。”程安玉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肖黎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一下。
“妈,医生说长了个小东西,没什么大事,下周再过来复检就好。”肖黎笑着说,有点儿不自然。
“下周五来吧,刚好我当班。”
“哦,好的,医生,有什么忌口的吗?”
“正常吃就好。”
“谢谢您,那咱回家吧,医院的人可真多,小郭啊,辛苦你了。”
“应该的,妈。”
(三)
程安玉一晚上没睡,老肖震天响的呼噜让她心烦意乱,仿佛一点儿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老肖白天知道程安玉喉咙长了个东西,也没太在意。就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消息,问说有没有认识的北京上海的耳鼻喉专家。
程安玉怪老肖:“你发到群里干嘛?我下周检查一下没事不就得了,发这些东西,亲戚们会误会,你看,一下午我接了多少电话。”
“哎呀,肯定没事的。所以我才发到群里啊,大不了就动手术切除嘛。我单位的老刘甲状腺瘤就是这样切除的,什么事都没有。”
到晚上,程安玉满脑子都是前年二嫂患病化疗的样子,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发白的嘴唇和稀疏的头发。她不想要那样,大半辈子了,还没抱上孙子,怎么就长了个东西呢?会不会是恶性的呢?
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梦中,镜子的里的自己成了秃头,程安玉“啊”的一声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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