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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婆的三日

秋婆的三日

作者: 缘子与墨 | 来源:发表于2018-12-29 14:36 被阅读45次

    作者:圆子与墨

    早上的菜市场,人挤人。

    菜贩鱼贩把主道也占了。维持持续地安保人员十来个,一袭袭蓝黑色的制服,排成一个小纵队说笑着往人群中涌去。

    领头的是个高个子,先是一手掏出手机对着人鱼混杂的街市一通拍照,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警棍,刚融入人群,他们便收了笑。领头的在一个卖水白菜的老汉面前停下,后面的安保人员马上把老汉围了个水泄不通。老汉的面前只有十来棵水白菜,一个安保人员不耐烦地冲老汉说道:“自己有摊位,还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老汉不说话,像树皮一样深刻的皱纹堆满他的脸,已经看不出他是害怕还是不屑了。

    “快点走!”另一个安保人员说道。

    老汉慢腾腾地搬起泡沫箱一步拆成两步的踱去了。

    刚开始,秋婆还对这些小商贩充满怜悯与同情,时间久了,她也习以为常。被驱赶的堵塞通道的商贩和清理受阻的通道,以及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都成了菜市场的背景,每天都要上演几次。秋婆已经能够做到熟视无睹。他们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最多在安保人员看不到的情况下,她上前买些小鱼小虾或青菜,商贩对她说“三块”,有时“九块”,她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扫描付款。不需要说别的,这里的热闹也同她无关,商贩和安保人员同她更加无关。

    买完菜的秋婆,例行在小区楼下的健身器械区,一处休息椅上坐下。刚买的冬瓜、豆腐、馒头装在一个黑色的购物袋里,放在椅子的一侧。

    早上八点,送完孩子的阿婆阿叔,像放学后重获自由的孩子们。在健身器械上玩得投入,这里基本看不到年轻人,他们都太忙了!

    那个瘦瘦的阿叔,又开始耍他的一字马。

    秋婆几乎天天见他,练来练去也就这一招。她甚至知道当瘦阿叔把上半身压向左腿时,他会偷偷地瞄她,那时她就会收回目光,装作毫无发觉,她不想打破这默契地沉默。

    一位上身比较圆润的阿婆正在花样百出的扭转她的身体,在瘦阿叔旁边。他们偶尔会说上几句,至于说什么,秋婆没兴趣去听。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书专注地读起来,右手握着一支中华2B铅笔,读到认同的句式或是新意的句子,她总是要做标记的。虽然秋婆不知道做这些还有什么用,但她早已习惯如此。

    一阵“叮叽哐铛”声将她从书中的世界拉回现实,来声处是一位壮年的妇女,正在力度过猛地猛拉蹬腿的器械。脚上穿的是黑色尖跟皮鞋,五公分的极细的纤根,她是在发泄吧?还是生命力过于旺盛?秋婆不知道,她定定地看了好久。

    一个身着橙红色制服的环卫工大叔也加入了早练的队伍。还有一个奇高的瘦男人,瘦高个实在是太瘦了,当他不协调地在健身器械上甩动双腿时,秋婆担心他至少有一条腿随时会有飞出去的危险!

    秋婆看累了,合上书往家走。

    近来,她老犯困。到家放下菜,脱去鞋子和外套便倒在了床上,还带着一本书,一支铅笔,睡之前可以看会儿书,醒来不想起床地时候也可以看会儿书。

    白天的觉比夜里睡得踏实,每次好像还没睡多久,可时间却已到下午了。她每次都会一再地确认她确实没看错时间,其实时间对她来说早或晚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没有要紧的事去做,也没有什么人会回来。

    就这,她也觉得自己不该睡这么久,好像不睡这么久生活就会不一样似的!

    晚饭是杂粮粥,炒个冬瓜豆腐就个馒头,简单。炒冬瓜豆腐只放油和盐,酱醋和调料品早就不买了,反正一个人吃啥都没味。她觉得不买倒好,还省钱。

    饭刚摆上桌,电就停了。电路老化老需要维修,秋婆知道的,这栋房子没她老,但比她还不中用,她常这样自言自语。

    黑暗中摸索着找到那截烧剩三分之二的白蜡烛。小心端到餐桌上,又去摸打火机,打火机找来点燃蜡烛,两三公分的黄火苗刚好把桌子上的菜照亮。

    黄瘦的火光把屋子照得愈发冷清。虽然秋婆也曾这样吃过上千次的‘烛光晚餐’,可今天她怎么也吃不下了,顿时失了胃口。

    忽闪忽闪的火苗,待燃尽的蜡烛,这些都让秋婆感到难过。

    如果孤独有形,它就是一条黑色的皮绳子,在捆向秋婆时三至五圈后逐渐收缩,皮绳的皮渐渐融化,向地面滴落,那融化地黑胶似乎有了生命,它们胶化着叛逃,大片大片的液体往下掉,最后,黑色的皮绳,只剩下似乎是白骨的铜丝。

    没有电视看,秋婆往电视机顶端摸了摸,像抚摸一个孩子的头,有着宠溺,有着不舍。电视机旁的小盒里有一块心形的黑色小石头,秋婆将它拿起,放在手里,坐回餐桌前,仔细的端祥,细心的探拭。

    这块黑色石是很多年前,在一处海边,她唯一的儿子发现的,儿子对它爱不释手,于是他们把它带回了他们的家,取名“感恩石”。

    “感恩石”,秋婆说了一句,由于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也许夹带着忆起往昔地感动,她的声音沙哑又充满感情,像从远谷传来,不像是她的,她也一时愣神,怀疑这声音的出处。

    屋子里静寂无声,除她一人之外只剩满墙的照片,是她了。我的声音怎么这样了?她不安的想。

    她又想起了好多事,关于过去。混浊的眼里挤下一滴陈年老泪,它蓄积多少年了呢?此刻让它离去似乎非常不舍,这滴泪在眼眶里待了好几秒才滴落,惹得眼角直犯痒痒。

    “嘣”一声,泪珠刚好滴落在黑色的小石上,泪滴圆整,不见消散。 “我的孩子”,秋婆嘴角哆嗦着,一边拿手拭去小石上的泪珠。

    小石突然射出一道寒凉的光,等光消失,秋婆已经睡着似地趴在了桌子上。

    光芒一瞬间消散,屋子里静得可怕。秋婆的身体还在,她的魂魄以她之形被吸入未被命名的时空。

    这块小石被他们捡回来这后,他们每天对它说感恩的话,小石每日被这些积极能量的话语养护着,已经变成一块有灵性的石头,它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它早已经有了思想。它能觉知到主人的内在情感。

    秋婆不知这些,当它见到这块小石便想到了儿子,她已经三年没见过儿子了。儿子留学后找了个洋媳妇,后来直接在那边安家了。有了小孙子后,儿子把秋婆接出国在那边小住过一段。除了儿子,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出去买个东西回头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儿子太忙了,她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索性整日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老外的电视她不喜欢,老外吃的东西她也不喜欢,她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可是,儿子始终不愿意她回国,直到有天她倔脾气犯了,死活不再住下去,儿子无奈才把她送回来。

    儿子不常回,每月打两三通电话回来报平安。每次都是匆匆说几句,就忙着不是去上班就是送孩子去上课。对于儿子,她现在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了,她心里想的不是现在像亲戚一样的儿子,而是那个小时候,天天粘着他的小子,那时的儿子,在秋婆眼里才是他亲儿子。

    在她喊出“我的儿子”那句话时,灵石将秋婆吸进了同行世界一一现在她正和七岁的儿子在一起,她不知道她只有一天的时间,一昼与一夜,24个小时,她只知道时间不多,所以,她珍惜着每一分秒的相聚。

    平行世界的晚上七点,她看到儿子趴在仿木纹的拼图垫子上写作业。稚嫩的手指紧握着中华2B铅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写“比”,组词“比一比”、“比大小”。

    她看到自己一一身强力壮的女人,穿着宽大的灰色T恤正在厨房里麻利地切着菜。切好菜,她烧了一锅水,趁着水没开,她拿起拖把把地板拖了,儿子的书、衣服和袜子东一个西 一个的躺在地板上,还有零食的残渣,搞得满屋子都是,秋婆知道儿子总喜欢吃着东西在屋里走来走去,想到这,她不禁微微一笑。

    儿子说话了,“妈妈,天可以组什么词啊?”

    埋头拖地的妈妈继续拖着地,头也不抬的说:“天下,天明”。

    “上天,不行吗?”

    “不行!这个词不能用来组词。”强壮的女人态度坚定。

    “为什么不能写‘上天’啊?”儿子懒洋洋地问。

    “不吉利。”

    “上天就是飞上天啊,飞上天不是很好吗?”儿子不解。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天下’,你就写天下好了。”强壮的女人有些生气。她把拖把拿到阳台上晾晒,弯腰捡起屋子里被儿子乱扔的衣服,一件一件抱在怀里,放到洗衣机里,回来继续煮饭。

    秋婆在儿子身边停下,她的眼泪不停地流,她赶快擦去,怕滴到孩子的书本上。她多虑了,她没有实体又怎么会有泪?不过是只有流泪的感觉而已。

    她伸手摸着儿子的头,像摸空气,她不死心想把儿子整个抱进怀里,也只抱住了无形的空气,她悲伤极了。她想对儿子说:“‘上天’可以的,只有孩子才会这样组词,一听这词就透着童真,可以的,可以这样写。”

    可是,无论她怎么讲,儿子根本没反应,她绝望了。好不容易可以看到儿子,居然无法交流,儿子的心思全在一直忙碌的因疲倦而一脸愁容的强壮的女人身上。强壮的妈妈的心思全在洗菜做饭和保持屋子的整洁而徒劳的例行公事上。

    她听到儿子的心声,儿子想让忙得像陀螺一样的强壮女人停下来,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写作业,儿子一次一次抬头望向妈妈,始终没敢说出口这话。

    她也听到妈妈的心声,饭快做好了,要收拾一下餐桌,儿子还没写完作业,先吃饭还是让他继续写作业?现在叫他有点早,再等等。对,我赶紧把碗洗了,儿子在学校有没喝水?给他倒杯水,她拿起水壶就倒了一杯水,但她没有立刻拿给孩子,她担心儿子会把水打倒,等下作业本就泡汤了。而且刚搞好的卫生又要重来一次。

    她试了一下菜,味道刚好。对了,没油了,明到送孩子上学回来要记得买桶油,去哪里买呢?还是上次那里吧,她想的过程中,已经把饭菜盛好,正要往桌子上端。

    儿子唤她:“妈妈,好香啊!我能先吃饭吗?”

    她在想,要是让他先吃饭,那作业又要拖时间,写完再让他吃好了。正想告诉儿子,写完再吃。她转念又想,饿着肚子写作业也不能专心啊,再说,等下饭凉了,吃了对胃多不好,还是让他先吃饭吧。

    这时,儿子已经等不及又问一次:“妈妈,我可以先吃饭吗?我好饿啊妈妈!”

    她说“好”。儿子一下子从垫子上爬起来,要吃饭。

    她严隶地说:“先洗手消毒。”

    “我刚洗过了,妈妈。”儿子十分不情愿。

    “再去洗。”

    于是,儿子拖着步子洗手去了。

    秋婆跟着儿子去了洗手台,见儿子打开水龙头胡乱冲了一下水,便把水龙头给关上了。秋婆宠溺地说了句“小淘气”!

    “妈妈,我洗好啦,可以吃饭了吗?”儿子伸出还在滴水的小手,越过餐桌上的饭菜,递到妈妈面前。

    只听强壮的女人大吼:“快拿开!你手上的水都滴到菜里啦!还叫人怎么吃啊?你能不能做一件不让我发脾气的事?我都要被你气死了,我死了你开心是不是?”

    儿子的脸上颜色变了几变,悻悻的抽回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甩甩手,又在腰后面抹抹,局促地看着强壮的女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别甩啦,吃饭。”强壮的女人命令道。

    “噢。”儿子忙坐下。

    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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