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语桥
编者按：在这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当代社会，想要灵魂拯救与心灵慰藉只怕越来越难了，但世界如此美好，何必又只纠结于结果而困顿一生呢？我想，在具体的生命践信过程中去追寻生命可能的意义，更值得我们去做。本文摘自《爱与思语——追寻可能的世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作 为 个 体 ， 要 追 寻 生 命 的 意 义 ， 恐 怕 只 能 从 具 体 的 生 命 践 信 过 程 中 去 体 认 。 玄 奘 西 天 取 经 ， 历 践 九 九 八 十 一 难 ， 才 被 敷 衍 出 《 西 游 记 》 这 一 艺 苑 瑰 宝 。 试 想 ， 若 按 孙 大 圣 方 便 法 门 ， 一 个 筋 斗 云 就 到 了 西 天 ， “ 九 九 八 十 一 难 " 便 顿 时 显 得 多 余 甚 而 可 笑 ， 可 如 此 一 来 便 势 必 走 向 生 活 的 取 消 主 义 。
其 实 ， 人 类 从 事 的 一 切 活 动 ， 哪 一 项 不 是 走 一 圈 似 乎 又 回 到 了 其 最 初 的 原 点 上 ？ 而 哪 一 项 活 动 的 意 义 又 不 是 在 多 项 活 动 的 循 环 论 证 （ 互 证 ） 中 去 获 得 呢 ？ 可 明 知 不 可 为 ， 明 知 是 徒 劳 ， 却 依 旧 固 执 地 、 九 死 不 悔 、 百 折 不 挠 地 去 为 、 去 以 只 此 一 回 的 生 命 去 践 信 ， 去 追 寻 的 可 能 世 界 这 就 是 人 之 本 色 ！
治 学 、 经 商 、 从 政 、 生 产 、 创 造 、 爱 情 、 臻 美 、 历 险 、 沉 思……你 唯 一 可 作 为 的 就 是 将 其 过 程 尽 可 能 往 前 延 续 、 拓 展 ， 而 不 必 问 其 结 果 如 何 。 从 结 果 上 看 ， 个 体 生 命 永 远 是 悲 剧 性 的 。 对 个 体 生 命 而 言 ， 愈 是 美 好 的 东 西 ， 往 往 愈 是 Not the future ， 一 味 追 求 结 局 的 人 ， 到 头 来 不 仅 只 能 得 到 片 刻 的 欢愉 ， 而 更 多 的 是 失 望、是 受 骗 感。《 西 游 记》的 永 恒 艺 术 魅 力，在 于 它 警 示 着 每一 代 个 体 的 人：尽 管 结 果 不 免 令 人 大 失 所 望，但 毕 竟 我 生 活 过 了。九 九 八 十 一“ 难 ”，何 尝 不 是 人 生 的 九 九 八 十 一“ 景 ” 呢？
有 了 这 “ 八 十 一 景 " ， 只 此 一 回 的 生 命 便 会 令 你 回 味 无 穷 ！ 应 该 说，这 是 造 化 对悲 剧 人 生 的 最 好 慰 藉。
因 此，尽 管 人 们 “ 最 后 终 于 不 能 不 承 认 这 个 世 界 存 在 原 是 一 大 悲 局 ， 而 世 界 的 内 容 却 全 是 痛 苦 " ， 但 只 要 这 “ 大 悲 局 " 、这 “ 痛 苦 " 中 有 丰 厚 的 生 命 践 信 的 内 容 （ 爱 悠 悠 恨 悠 悠 、 惊 悠 悠 险 悠 悠 ， 酸 甜 苦 辛 得 失 成 败 ， 恩 怨 毁 誉 贪 嗔 矫 痴 · · · · · · ） ， 就 是 说 是 可 回 味 的 ， 你 此 生 此 命 便 有 了 可 告 慰 自 己 者 。 既 可 告 慰 自 己 ， 亦 可 告 慰 同 是 人 类 的 他 者 和 来 者。
反 顾 苍 茫 来 时 路 ， 哪 一 段 是 可 省 略 的 呢 ？
不 由 得 又 想 起 了 《 浮 士 德 》 ， 《 浮 士 德》 以 人 生 理 想 的 探 索 为 结 构 方 式 ， 其 中 知 识 悲 剧 、 爱 情 悲 剧 、 政 治 悲 剧 、 美 的 悲 剧 和 事 业 悲 剧 则 是 按 时 间 之 维 来 逐 渐 安 排 出 场 。 情 节 始 于 赌 而 终 于 拯 救 。最 后 的 亮 色 是 上 帝 毁 约 派 天 使 接 引 终 于 “ 志 得 意 满 " 的 浮 士 德 的 灵 魂 升 天 而 魔 鬼 大 叫 上 当 （ 恶 的 悲 剧 ） 。 这 与 《 西 游 记 》 唐 僧 师 徒 皆 得 正 果 颇 为 相 趣。
可 否 认 为 《 西 游 记 》 是 一 部 表 现 “ 智 慧 悲 剧 " （ 或 法 术 悲 剧 ） 的 杰 作 ？ 天 网 恢 恢 ， 疏 而 不 漏 ， 人 的 一 点 法 术 、 智 慧 算 得 了 什 么 ？
《 西 游 记 》 与 《 浮 士 德 》 是 可 比 较 的 ： 五 大 悲 剧 与 八 十 一 难 ， 升 天 与 正 果 ， 灵 魂 拯 救 与 心 灵 慰 藉 ……
写于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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