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牙

作者：一山晚啼    字数：2640

几年前洗过一次牙，是因为牙垢较重，感到影响美观。

今天第二次洗牙。隔了多年，怎么突然想要洗牙呢？并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因为牙垢重，可以说是轻微。主要是右下最里面的两颗牙齿表面和下前齿靠左边的一颗牙齿下端有牙渍。这些年没有特别在意。想把它洗掉，是这两天才产生的想法。

并不是出于牙健康上的考虑，也是感到难看，觉得不舒服。有了想洗的想法后，脑中会想到一口洁白的牙齿，人就感到欢喜，阳气上升，感觉自己是干净的，心情也好好。平时见到一口白牙的人，说实话，油然会多一份好感。

一个良好的自我形象，是一种习惯。就和每次出门，洗漱穿衣，上下干净一样，自个感到清爽轻快。这是必须的。不然，浑身难受，再也不能干其他的事。

通过这次洗牙，自我认为干净健康，实际上，远远不够。

时间已过了上午十一点，结束了与廖女士的谈话后，准备离开时，想起那个楼下有家口腔医院。于是返回，直接上到二楼。前台有两位年轻的女护士，见我进来，起身接待。简单咨询，填了一个表，查看健康码。价格优惠到98元。我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卫生安全。怕传染什么的。她们说，你放心。随后便跟着其中一位护士，来到一间操作室。

她问我以前有没有洗过牙？把一个带喷头的管子放在嘴角，告诉我是用来放水清洗，不用管它。如果要漱口吐水，抬左手示意。我问那个洁牙器是一次性的吗？她理解的说，不是一次性的，但我们经过了专业的消毒，这个你尽管放心。既来之则安之。洗吧。围个脖，躺上去，准备清洗。

年轻的护士戴着口罩、手套。好像还戴了帽子，这个我没有去留意。在许多场合，我往往是粗糙的。感性多于理性。

我看着她的眼睛，也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秀气，年轻。大抵可以用眉清目秀来形容。她态度很好，轻言细雨，语速适中。就是这样的年轻女子要给我洗牙呀。当然，不仅仅是给我洗。我这么说，是因为洗的时候，我感到是一件难堪尴尬，又不干净的事。

尽管我闭着眼睛，但满脑子都在不断地想象着。张大的嘴巴，被仪器撑捣着，场面凌乱糟糕。如果换是我，这份工作我做得了吗？真的得打一个问号。

可是年轻的护士，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和不自在。相当自然，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伸手就来。

对于她，什么样的奇形怪状的嘴巴没有见过呢。不过小儿科罢了。

可是我，仍是难掩内心的慌张，紧迫。

洗的过程中，有三种声音。一种是机器运送能量不时发出的“喘气声”。跟大卡车刹车“卟卟”声很像。这是点刹，点一下，卟一声，犹如人累了歇息换气。

第二种声音，是放在嘴角的那个带喷头的管子发出来的，“嘘嘘”，跟自来水开得很小时从龙头管里发出的声音相似。

第三种，“嘶嘶”声，是洁牙器与牙齿接触摩擦发出来的。

有几个牙在洗到时，感到酸痛，好像要脱离牙槽。好比是吃了热的东西，一下子又吃回冷的东西。又好比是杨梅酸李吃过了。我感到，像这样的牙齿都是亚健康的，是有病的。在洗这样牙齿的时候，我希望尽可能快一点。还好，那个酸劲很快就过去了。

喷水的管子使得嘴巴贮满了水，又加上有铁器在嘴巴里捣腾，想吐。有几次抬左手示意，半坐起来，拿左侧台上的一次性水杯漱口。

我还记得几年前的第一次洗牙，也是这样漱口，那个小盆里吐出来不少的牙石，甚不雅观。而这次几乎没有，没有那么脏。

漱了几回后，尽量控制，以便护士工作。因此那些存在嘴巴里的水，不少被吞了下去。不是主动的，是刚想吐，一换气，那水就自己被吸吞进了肚。我在想，既便有牙洁石等脏东西，吞下去也没事吧。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我有点难为情。但我感到，护士她一点也不受影响。

一会儿扒拉这边，一会儿扒拉另一处，看一看，洗一洗。我感到，我的不够美观的嘴巴，此时成了年轻女护士的工作区。

脑子里，一边想放松自己，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比如去想美女，身材娇好，玲珑别致。比如想大好河山，风景无边。可是，眼前的直接感受，并不容脑子去分离。我想从容自若根本做不到。什么美女风景，都是模糊的，一瞬间的，不成形状的。

本能紧张。手不时紧捏，腿不时紧绷。嘴巴里的水多次被吞下去。有点滑稽。

护士不时在耳边，叫我把下巴低一点，“对，就是这样。”一边旋动座椅凑近，拿着工具翘开嘴巴。

我的感觉，随着那个洁牙器的移动，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尖铁棍伸往各个旮旯角落清扫。我的牙齿并不算齐整。我就感觉是让人家走进了迷宫似的八卦阵，只见乱石黄沙，昏暗狂风，铺天盖地。一个弱小的女子，奋力的勇敢的奔走在其中，十分悲壮。

整个工作，由一开始的查看，有序展开，到逐渐的收尾，检查。等我仔细漱了口问好了吗？“好了”，仍然是温和的声音。

她拿镜子让我自己看。比以前是干净了。但没有耳目一新的感受。我感到的是，人长大后的体验和认知，比以前要麻木迟钝。

她拿着那个像鱼钩一样，又弯又尖又亮的工具，在我的某个牙齿上一边敲打一边说，“你看，这里有牙洞，被蛀过。”好像老师在给一个愚笨的小学生指正。

“你是说，这牙齿里有蛀虫吗？”小学生问。

“不是的，这个牙洞是因为你吃东西引起的。”比如甜东西吃多了，喜欢产生牙垢一样。

这是有道理。像我这个年代出生的人，土生土长在农村，家庭普通，小时候根本谈不上保护牙齿，也不懂。大概到了四五岁上，还不曾刷过牙呢。可是，孩子时没有不喜欢吃甜的。家里给糖吃，等于是吃了好东西。

还有一个牙已经“牺牲”了，残留了半截尸骨在嘴里。

护士说，“最好把它拔掉。有牙洞的也要补上。”不然，越来越大，后果严重。

我便问怎么补？她随手抄起一个本本打开给我看，一边为我介绍。材料不同，价格各异。我朝她指的那处看，一颗两三百、四五百不等。

我当然没有这个打算。我的生活似乎还没到这个层次。再说，把什么化学树脂填进牙齿里，感觉怪怪的。

出了洗牙室，去下卫生间，然后付钱离开。

后来我想，牙齿是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干净还是健康，都跟一个人的身体本身有关。

有牙洞有坏牙，是正常的。如同人本身的衰老，自然规律。我们洗牙或护理，不过是维护。好比修墙补漏。这样做当然有益。但并不能改变牙齿、身体的最终命运。

到了一定年纪，我真的感到没有再去补它的必要。说不定，身体不适应，起过敏反应，甚至不良意外，弄得事与愿违，得不偿失。

我不是消极的态度。我的意思是，牙齿需要从小，尽早的保护。而不是等它出了问题，再去弥补。改装的配件，能有原装的好吗？

如果这样想下去，要叫我想到一个人的命运上来。我感到，人随着年纪的增大，越来越信命这一说了。

牙齿的形状，可能出生就是那样。但从小去护理，就不会过早有牙洞，有坏牙。如今，即使牙齿不齐整，还可以去矫正。

如果说，牙出生形状不好，后天又不去护理，一口坏牙是自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