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又浪费了一分钟》
我的内心充满了毫无作用的无聊念头,也许其实根本找不到比桉树上云雀的鸣叫更有意义的事情。但浑浑噩噩地日复一日实在太像遗忘本身与被遗忘的人了,我不甘如此。听说石头的风化与尸体的火化也算它们各自的发展,那我该怎样走下去呢?自己的问题,当然还是请教别人比较保险。于是我约娇老师今早十点半在万能大街上见。我九点就出了门,绝对不会有问题。
走在路上,看到迎面走来十几个青年,其中的一个穿灰色线衫,裹米色丝巾,戴蓝色渔夫帽,踩紫色运动鞋,披橙色外套,吊两颗珍珠耳环,栗色瞳孔埋在几根稀疏的睫毛下,泪水干涸后的红色血丝像画上去的一样。我们不过擦肩而过,如蒲公英与风的一面之交,很快将被遗忘。但我还是听清了,她带着笑意,频频向不知所谓的人道着不知所谓的歉。我也曾跟她一样。也许这才是我注意这个人的原因?谁知道呢?喷薄又冷却的情绪化生活现在看来十分无聊,就算道了歉,难道就会跟修改过去记忆一样改正错误吗?既然如此,对过去的完全欺骗与忘却也没什么不同吧。不,也可能在滑稽的行为上还略有差距。
啊!没有交谈只有交往的生活,简直就跟摆在破戏台上的空鼓架一样。
听到耳边电线杆顶的匆忙鸟叫,自说自话的揣测顿时充满了我麻木的脑海。会是什么鸟呢?是毛里求斯的渡渡鸟?不,它们早就被欲望赶尽杀绝了吧。那,是津巴布韦的津巴布韦鸟?不对,不间断的生活可不需要神话。难道是爱沙尼亚或奥地利的家燕?它们倒确实这么聒噪。但只剩下无聊生活的土壤值得它们远渡重洋吗?话说回来,现在我到哪儿了?
算了,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好。居然已经十点了,天哪我浪费时间了。似乎离童年越遥远,我就心安理得地活得越无耻了。用手机随心浏览,眼球与机遇遍地,真是令人害怕呀!
不知什么时候坐上的昏暗车厢里,阵阵泡面料包和香水的味道让我一阵阵恶心。我想起小时候,爸爸带着姑姑告诉我姨奶奶去世了我们要去祭奠,很厉害的四爷爷会操办一切,我们带着表叔家的一条大狗去二伯家找一个我的小侄女,她一遍牙牙学语一遍仰视我们双手捧着的四爷爷画像。那个寒冷的日子我却只记住了一个画面:就是这个四爷爷抱着我的表弟,两人一同流着口水,扣着露出袜子的线裤傻笑。时间抹去了故事的痕迹,如同劣币驱逐了良币,让我恶心。他却说,美好回想起来依然美好,其实,过去的只要离今天够久,直到无关,都很美好。
一阵酒气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独自落在我的鼻腔,莫名使我清醒了些。这味道融入了过去的凌乱,让我真假难辨。小时候我还很喜欢花,总觉得它们兼具了柔弱与力量,又为人们摘下与毁坏它们忧伤。如果我们都生活在画里该多好。莫奈的睡莲,梵高的鸢尾花和向日葵,雷杜德的玫瑰与百合……有这些人就够了,我们本来也不会关注别人怎么做,怎么想更无关紧要。想想过去的都会变好吧。话说回来,万一娇老师对我也是这个态度,我的未来怎么改变呢?希望她不是一般人吧,我诚惶诚恐。
如同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我在街上慢慢挪动着。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就和某次被诬告后挨了一拳一样,我一个人倒在地上,曾粗浅了解的泰勒斯到文在寅在我脑海里演奏好好活下去的要求。此刻我却只看到自己在路上,一棵槐树边的两个老鼠脚印旁,身边人们避之不及,空气凝重得跟海底死寂的火山一般。但我只能选择站起来。
终于远远看见了娇老师,我飞奔上前。低头一看表,竟已十点三十一了。看来我又一次让人失望了。我开始呼吸局促,期待已久的开解与会面都化作了记忆的空白。事实上,她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记住,我只知道,那是与我无关的正确。
我再次露出笑脸已经是在返程的车上了。听着人们不知所谓地骂街,我获得了一种心里的安宁,像是成了每个人。只是,居然又浪费了一分钟,悔恨至极。
——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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