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后门的小道上，有老人和花。

    不管清晨还是黄昏，每天总会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楼道下晒着太阳。

    其中一位老人，只会在黄昏时出来，他没有人陪伴，也没有一盏清茶。陪伴他的，只有一把看不出年代的靠背椅，他看起来并不孤单，因为一人一椅便是完整到无以复加的世界。

    他总是静静地，沐浴着黄昏的微光，鸟儿踩在枯叶上的窸窣声核也能令他静静地聆听。

    他应该已是古稀之年，却只有稀疏的几根白发，笑眯眯得看着过往的学生。他总是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简单而又干净。每一丝的褶皱都会被他轻轻抚平。

    我觉得他活得那么认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盆，虽然花盆有着蓝青色的花纹，但在校园高大的绿树面前，一株小绿芽，一抔黑土，有些黯然失色。一天一天....老人每天都会和它说话，为它浇水，它就和那把椅子一起陪着那位老人，那位老人也就这样守着它。但小绿芽总是让人失望，温润的春雨，和煦的微风，它都没有丝毫反应。

    老人却看不出丝毫烦恼之色，还是笑眯眯的，一如既往。

    终于抵不过心中的疑惑，一天午后，我终于忍不住对老人说:爷爷，你为什么要守着这盆不开花的嫩芽呢，说不定它已经死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冲我摇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以前一样扫着人来人往的小道。

    在沙沙的声音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像一只铜钟，低沉而又渺远:很多事情都是徒劳，但我们也需要认真去做啊。你看，我现在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我还是得好好活着吧，人生天命，天命圣人，天人合一，生命不息....而且谁说它不开花呢。

    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略带骄傲地用枯瘦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那是一簇花。

    它开得那么用心，就像把所有的生命都倾注在了这一次的花开。层层叠叠的圆形花瓣，都挤在纤细的枝干上，宣示着它旺盛的绽放。在如雪的夕阳下，淡淡的紫色不骄不躁，像蒙上了一层轻纱，却有一层光华，不刺眼而又那么清晰。还是蓝青色的花盆。这次，绿树黯然失色。昂样的枝干似乎都在自豪而又无辜地告诉我:我并没有不开花呀，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有些迷茫地望着天边就要落下的太阳，脱口而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喏...孩子，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在他的声音中，我似乎听见了禅院空灵的钟声，万物皆空，唯有生命永恒。

    夕阳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我觉得，他是对的.....

    那些花那些人，教会我爱，教会我生活，教会我热爱生命。是他们，用那么认真的态度，告诉我，只要热爱生活，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黄昏也可以和清晨一样灿烂。

    我将老人与花这幅永恒的画面定格在心中，变成一树桃花，用灼灼的芳华，芬芳我的生命，就这么热爱生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