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2019年7月18日,小姑去世。
2019年7月19日母亲告诉我这一消息。
2019年7月18日,晚22点,我跟母亲和父亲进行了惯例的视频通话。7月19日晚18点,我给母亲打了回家前的最后一个视频通话,询问回家需要带的衣物。母亲告诉我:小姑去世这一消息。我并未觉得这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我只是觉得明天中午小姑上坡,不能赶到有些遗憾。母亲并不知道的是早在一周前,我就收到了小姑不再进食的消息。
我觉得我得写些什么,来记录一下自己的情感和思绪。
一
大约6、7年前,很多人不太喜欢我,我也从未从周围感受到过温暖,可我想人大约就是这样吧:先考虑自己,然后其他的谁管呢?可能我还是比较小吧,就想自己是比较独特的那一个,自己的思维应当异于常人,我首先想到的不应当是自己,应该是别人。我认为只有这样才算没在世上白跑一趟。
在我10岁的那一年,跟我从小一起玩的哥哥死于白血病,当时的我并未悲伤,我想只有坚强才能让父母不再悲伤。可是后来父亲多次对我提起我的哥哥,他问我:“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胆子特别小,还是王飞带你上街溜达的。你第一次去图书馆还是他带你去的。你第二次离家出走,也是因为跟他拌嘴,一气之下离家的。你头一次跟人打架,打架的对象就是他。还记得这个算盘吗?这是他跟你的第一个玩具,你俩天天不好好打算盘,就待在一起打着算盘枪。你第一次背着我下河捉螃蟹就是跟他一起的。”我偏着头,并未打断父亲的讲话。可我也不想让父亲那么悲伤,我就恨着心,把自己的头给掰回来,用自己小小的眼睛盯着父亲,并未流露出丝毫的伤感。但父亲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你还记得王飞的长相吗?”父亲知道我并不愿意喊他哥哥,尽管他一直担负着哥哥的责任。父亲也未曾逼迫过我。这时的我慌了,不知所措。我上前去拉着父亲的手,左右摇晃,抬头望着父亲的眼睛:“记得,当然记得。”父亲也只好作罢,认为我真的还记得。然而,他未曾知道的是:我只能将哥哥的容貌记个大概,大约多高,大约多瘦。可我知道,父亲想要的答案是:记得,而且记得非常的清楚。或许,如果我当时说一点都不记得,父亲也并不会打我。反而是给我描绘出王飞的容貌。
这是我最早接触到跟我最亲近的人的去世。当接到他病危通知时,我正在乡下求学,父亲也还在教书,母亲也经营着小本买卖。白血病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的是父亲突然请了几天假,去了市区。当时我想充当一回家里的男子汉,也未曾向母亲询问。父亲没过几天就回来了,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不再躺着睡了,而是趴着。这让我很是好奇。可我装作什么都知道一样,也没有询问。父亲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给我说:“爸爸这几天去抽骨髓了。王飞得了白血病,需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才有救。作为他的舅舅,匹配度可能会高一点,我就去市区做了骨髓配型,抽了点骨髓。”我好像并未听出话中的重点,我只是追问了什么是骨髓和抽骨髓疼不疼。父亲也给我做了大概形象的解释。我也就没有发问了。夜中,我睁开了眼,突然发现好黑啊!(现在的我再次回忆起,突然发现“自己异于常人,首先想到他人”这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一周后,父亲再次消失。只是这次时间比较短,我也就没上心。更何况家里还有我这个男子汉。父亲回到家后,跟母亲说了一句“他上坡了。”然后这个话题仿佛就成了我们家中的禁忌,没有人再提“王飞”二字,更何况他的全名“王亚飞”。只有父亲带我去图书馆的路上才会偷偷的提上那么几句。(在起名字这方面,我妈还把我爷爷贬低了一番。非要在名字中带上“亚”或者“飞”这两个字。我妈觉得就是因为名字起得不好,才导致我哥夭折。正是在她的坚持下,我的名字才没有让我爷爷起。否则,就真的有可能是“刘鹏飞”了)
也不知道几岁的时候,我就接过了父亲上坟的重任。每年过年我都会跟着大伯、二伯一起去烧纸、磕头、放炮。上坟的路线错综复杂,我并未记住我家有几座坟,坟又在何处。在我哥去世的那年,我上了一座不一样的坟。这座坟并没有碑,它十分简陋,简陋到就像一座普通的小土堆。二伯对我说:“这就是王飞的坟。根据习俗
你小姑跟姑父不会来上坟,今年是头一年,我们上一下吧。”我眼睛望着泥土,点了点头。然后瞄了瞄四周的环境,想要努力记住这座坟的位置,以后可以常来说说话。
可能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吧。从此以后哥哥的名字从未被提起,就算二伯手机中存着我和哥哥的合照,二伯也从未向我展示过。而其他一切与哥哥有关的衣物、照片包括我和哥哥一起藏起来的奥特曼光盘也不见了。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就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似乎只有当父亲偷偷跟我提起“王飞”这个名字的时候,哥哥是来过这个世界的。
就在2019年7月19号20:00:00即将抵达的时候,我依然认为:我并不害怕死亡。而我也一直为自己找了一个近乎具有国之重担的理由:当我知道哥哥死讯的时候,我在学习,学习很重要。可能我并未亲临死亡,或亲眼见证他人的死亡,我才能活得这么快乐。可能也正因如此,我才能这么的看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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