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咱去郑州检查吧？”他总是把我的事记在心上。
“去呗。”其实我有点不情愿。一是刚从新县回来有点累，二是怕面对检查的结果。
省妇幼，一直是我信赖的医院。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在几年前，具体记不清了。挂号，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排队到窗口取票了，身份证居然还保留我几年前在这里检查剩下的53元钱，诧异的同时又增添了一份对这里的信赖和对日益创新的惊叹。
做B超，钼靶，忐忑地等待结果。
“这个得做手术，你看你是现在做还是等等？”
“必须做吗？”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猛地一悚。
“现在趁着不大可以做微创，等到大了就要开刀，微创痛苦小。”
“让我和家人商量一下吧。”
“我先给你开个住院单，啥时候过来做了直接去住院部，做之前做个核酸检测。……”李医生交代的很详细。
我似乎听清了，也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我俩在走廊里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会让人难以做出决定。
下午，去河医，年轻的女医生也是说这个是“择期手术”。明白了，也决定了。
我给他说，要做也是在三附院做。我俩一路上也没有多说话，车里虽然开着空调，一样能感觉到夏日的燥热和烦闷。
第二天早上，周一，依旧和约好的朋友去公园跑步，拉伸。
清晨的空气格外爽，但是，今天锻炼之后感觉没有平时轻松。
回家的路上，朋友打电话说跟我一起去县医院找个主任再看看。收拾完之后，拿着片子去医院。主任看的很仔细，说吃药不会消，这是个小手术，还说做手术的时候他在场。于是，我不再纠结，也不再担心。
一直都崇拜外科医生，说不出为什么。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形象特潇洒。当初就想让儿子学医，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南方航空，也挺好的。
第三天，一大早收拾东西，去住院。朋友陪我办手续，做胸片，做彩超，一上午的时光，和朋友聊着天，排队等待似乎也没有那么煎熬。中午回家吃饭，冲澡，1点多又去医院，B超定位，安顿床位，术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晚上吃了两个我蒸的小包子，喝了一包奶。10点之后不能吃东西，连水都不能喝。
那一晚，12点醒一次，2点醒一次，4点醒一次，再也睡不着了。医院里的怪味，走廊里小孩的哭声，凌晨打扫卫生阿姨窸窸窣窣的声音，呼叫器的铃声……混合在一起，还有那板得腰疼的硬板床，光是想想就睡意全无。
一大早，医生便把针扎上，说是手术室不负责扎针。从7点多等到快一点，总算轮到我了。我们仨在病房里边等边聊，我还开玩笑说这个铺垫也太长了吧。
手术室，阴森恐怖，我跟着穿绿衣服的护士，低着头，只看见眼前那身绿衣服，不敢用余光看周围，护士把我领进一间手术室，这时我才环顾一圈，绿架子，绿帘子，绿单子，满眼都是那种怪怪的绿色，这种绿，不是春天小草的嫩绿，也不是春风绿了江南岸的那种绿，也不是麦苗的那种充满希望和生机的绿。三四个护士和我的主管医生王婵一边说笑一边做术前准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楚主任啥时候过来啊？”
“医生不会在这儿等我们，等我们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就叫他，光准备就得半个小时左右。”护士轻描淡写地说。
我信以为真，躺在手术架上瑟瑟发抖。这时，唯一依靠的就是在门诊时主任说的那句话“到时候我在场。”
看不到她们都在怎么准备，只听见器械的声音和她们聊天的声音。她们用绿单子蒙住我的脸，又用两个小棉被盖住身体，我把头侧到右边，透过玻璃能看到光。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啊。”护士似乎很善解人意。
“就希望主任在场看着，无论他是否亲自做，其他的没什么要求。”我再次强调，音调比第一次高点。
“主任肯定过来。”王医生补充说。
透过能看到光的小孔，我隐约感觉过来了一位男医生，听声音确定是男的。这时，我有点急了。“主任过来了没有？”男医生说:“给主任打电话。”我也听见打电话的声音，主任没接。
男医生又说:“像你这种手术主任来了也不会亲自做，只是在一边看着。”
“我是慕名而来的，否则我就在郑州做了。那不行，主任答应过我，主任不来我不让做。”我的语气和音调比刚才又重了。
“那好，就再等等吧。其实这种微创手术最早是我开始做的，我都做了多少这种手术，像你这个手术几分钟就做好了。你要是非让主任过来就等等。再给主任打电话。”
我听见电话拨通了还是没人接。
感觉到万事俱备，只差主任到场。
我不好意思让现场僵持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男医生。
“……”
我听办公室人说过这个名字，有人还特意托人找他做手术。
“你是一高毕业的吗？”
“是呀。”
你是哪一年毕业的？”
……
一番对话后，原来他是我的学生。
好尴尬啊。
学生说:“那我更得认真做。”
“其实你这个手术没有必要在郑州做，你这是小题大做。”
“你今天是真幸运，能等到我。”
……
我不想接他的话，怕他分心。他一边做一边聊，似乎在挑一根刺那样简单。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在紧绷着发抖。
手术做完了，我被扶起来。
他把口罩摘掉。
“认出来没有？”学生站到我面前。
我没有戴眼镜，看不清。
“认得，认得。”我不好意思。
被推出了手术室，是下午2:30。
主任没到场的迷惑，遇到学生的惊喜，手术架上的恐惧，看到结果的释然……交织到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那一晚，一夜未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下也不是，半躺也不是，绷带缠的几乎出不来气。
那一晚，他陪护，一会儿给我扶起来，一会儿帮我躺下，一夜也没怎么睡。
那一晚，我理解了陪护妈妈时她的“挑剔”，体验了动刀子的后果。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下午，换药，松了点绷带，好多了。
这一天，病房里来了两个新病号，其中一个特有趣。我们聊的很开心，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那一晚，睡的还行。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收拾好东西，坐等医生交代办理出院手续。
唯一能让我忘掉绷带痛苦的是和她们聊天、说笑，尤其是可爱的老家妹妹，真心佩服她的坚强和乐观。
从检查到出院，整整六天时间。这六天，朋友陪了我五天，无微不至，在我最无助最纠结的时候给我宽慰，和我说笑。这六天，第一次住院第一次进手术室，让我体验了过去好多不理解的东西。这六天，结识了一说话就笑的王医生，遇到了热心的大叔大婶和直率爽朗教子有方的老乡妹妹……
更庆幸的是这个手术是学生亲自做的。
出院时，到病房里看见主任，还没等我开口。
“韦老师好！”隔着口罩能看见主任在笑。
我也笑了。
“你的手术是手术中最低级的那种，那天我都安排好了。”主任补充说。
这时，学生走过来。我们仨又相视一笑。
每一次经历都有烙在心上抹不去的记忆，像四季的色彩。
感恩遇见，感谢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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