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暑假,我跟孑蜚实现了骑行川藏线的愿望,一年过去了,关于这次旅行,我不知道还能记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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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旅行是失败的——至少对孑蜚来说,他丢了自己的女朋友和刚买的蓝牙耳机。
距离2017年7月7号已经过去十一个月了,与落桑在济南车站的交谈仍然能使我设身处地的回忆起这段旅行的开始。
落桑,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几乎使我感到诧异,当我俩从同一俩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位普通话不是很流利的藏族青年身材竟是如此的结实,
他开口就叫我兄弟,“兄弟,这个包我帮你提着。”
我当时身上连背带提总共有四个包,每个包都很重,他一把抓起我提在右手的一个驮包,我忙说谢谢,
后来进了候车室,才发现我俩要坐的是同一辆车,他坐到兖州,然后半小时后乘坐另一辆火车抵达拉萨,而我,是去往成都,二十多天后再到拉萨。
同程的缘分让我俩在等车的几个小时之中聊得格外开心,我们聊到了布达拉宫,聊到了他的学校,聊到了马上到来的雪顿节,聊到了他家乡的风干牦牛肉,这样的聊天让我对即将到来的川藏线之旅新增了不少期待。
后来因为列车晚点两个小时,落桑说再这样等下去他会赶不上兖州的火车,于是又提上行李匆匆忙忙去柜台改签,他走的太急,我俩竟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当我大包小包穿梭在拥挤的济南站候车室,在一辆由江苏盐城开往四川成都的普通列车上,我这次旅行唯一的伙伴孑蜚已经先我一步的看着我即将看到的风景,我没想到的是,整整三十多个小时,他竟没吃一口东西。
是9号早晨抵达的成都,列车刚到广元,我就打电话叫醒正在睡觉的孑蜚,通知他待会儿来接我,
当我迎着成都朦朦胧胧的阳光走出车站,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静,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孑蜚,他在朝我招手。
然后去旁边的中铁快运取到了我提前一天托运到的美利达山地车,车子稍稍调整之后,我又跟着孑蜚在清晨的成都街头骑了十多分钟,随着车子拐进一处居民楼,我们抵达了这次旅行的起点—成都白龙马青旅。
而成都,迎接我的是一碗铺盖面。
放好行李,领到干净的的床单跟被套,整理好一切之后,我告诉孑蜚我很饿,然后我俩就到了附近的一家面馆,川妹子干净的方言和大方的微笑让我感觉舒服了不少,门外是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而我却在这一家小小的面馆第一次感觉到了成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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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蜚想第二天就出发,我说既然来了,就再多待一天,以为是能多做点准备,其实是内心迟迟不敢迎接这次挑战,我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身体和心灵总会经历非死即伤的苦难,而我,天生就是一个不想走出舒适区的人。
跟计划的不太一样,第二天我没有去看大熊猫,也没有去宽窄巷子,甚至除了出去吃饭溜达了一圈,我整整一天都待在青旅。
前一天晚上给老同学康立打了电话,第二天下午他就帅气的现身我们的青旅,除了脸上多了一点成熟与稳重,同样阳光自信的外表使我很难相信这位青年在过去的一年中经历了伤病和折磨。
于是我、孑蜚、康立就在成都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白龙马青旅的沙发上,听着一位辞职之后走遍各地的老哥侃侃而谈,谈他的经历,谈他的感受,谈他的种种人生感悟,我们开始听得很兴奋,到后来却有些乏味。
晚上三个人一起去吃火锅,成都的火锅让我又一次体验到了这个城市的美妙,辣到喉咙疼的感受却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孑蜚早就受不了了,于是一个人拿了卤鸡爪和花生静静地看着我们吃。
这顿晚饭我们吃得很开心,然而也同样意识到,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将再也享受不了这等烟火气。
晚上带康立去我们的青旅住,康立显得很兴奋,他在客厅里跟一帮东西南北的过客聊天,而我跟孑蜚则早早的收拾行李检查装备,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孑蜚上床睡觉,我出去在阳台上打算透透气,
一位俄罗斯小姐姐在阳台坐着抽烟,她吐出烟圈然后又深吸一口气,背影孤独而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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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alone? ”我低声问,却没想到她竟没听清,面对我的是一副你这傻逼在说啥的表情,
她就这么疑惑的看着我,我竟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英语说出口,
“I mean, you look so lonely.”
“no, not actually, I just wanna a cigarette.”她笑了笑,
她又转过头,盯着远处的某个点,吸完一支烟后,对我说了一声good night 之后便离开了阳台,正好康立走过来,我俩便聊了起来。
客厅一堆人在玩狼人杀,我们俩便又过去凑热闹,人很多,熙熙攘攘,有来自日本大阪的大姐姐,也有来自台北的小姐姐,更多的则是家乡散落在中国大版图上的异乡旅人,他们有的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也有的明天就要到下一个地方,我们来自天南海北,却在此刻如同相识已久。
康立提醒我早点进去睡觉,于是我便留下他一个人继续热闹,自己进了房间。
空调不知道被谁调到了17度,有些发凉,我调到22度才上床睡觉,成都的夏夜出奇的湿潮,我在床上思绪万千,辗转反侧,迟迟不能睡着,等到夜里一点多,有人陆续进来,隔壁的床响起呼噜声,我才渐渐被睡意侵袭。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孑蜚就叫醒了我,急急忙忙洗漱完,顺手吃了一颗昨晚台北小姐姐送的桃子,然后下楼装好驮包,最后一遍检查自行车,当送我们出城的青旅老板打出出发的手势时,我知道,我的川藏线之旅开始了。
我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开始的准备,脚下的车轮却已经滚动向前。
DAY 1 成都到雅安
第一天成都到雅安,全程150公里,中午一点多到达邛崃,在距离邛崃还有4公里的一个烤鸭店,我跟孑蜚厚着脸皮整整喝了店里的半桶直饮水,走的时候双手合十连说谢谢老板,憨厚老实的老板笑着忙说不要紧。
到了邛崃,在刚进城的一家中餐馆两个人要了两碗臊子面,狼吞虎咽之后,我又要了两个馒头,吃完之后才发现全身已被汗水浸透,头顶的风扇面对着此刻邛崃三十多度的气温,倒像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摆设。
我头疼欲裂,有种中暑的迹象,于是赶紧从驮包里掏出好久前同学寄给我的一盒藿香正气胶囊,一人吃了两颗,然后就趴在饭店的桌子上闭上眼睛睡觉。
三点从邛崃出发,下午还有80公里,顶着烈日的我们此刻却显得无畏无惧。
大概走了十多公里的样子,在千辛万苦爬上一个百十来米的大坡后,我已经感觉整个人都不行了,于是在一颗大树底下,我俩席地而坐,喝光了仅有的一瓶水。
越坐越不想起来,于是我让孑蜚数数,数到100就起来。
孑蜚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两个人突然忍不住大笑,一直笑到我再次直不起身,
整个第一天的下午我们就在出离疲惫靠着意念的一米一米之中前进,不断有人超过我们,他们超过我们时,总会略带骄傲的竖起大拇指鼓励我们,意思是——加油,你看我已经超过你了。
到后来当好几辆摩托车超过我们之后,我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不是我们太弱,而是我们的驮包看起来比骑摩托的都重。
孑蜚终于受不了了,这个从来坚强的大男生,在一块阴凉地里席地而睡,十多分钟后我叫醒他,然后我们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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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休息是在一辆卖西瓜的卡车前,我看到这一大车绿油油圆滚滚的西瓜,幻想着一人抱着半个瓜在路边享受的场景,
然后,当老板告诉我们一斤瓜两块钱之后,孑蜚毅然走进了旁边的小卖铺,买了两个雪糕和一大桶怡宝。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黑竹镇,距离雅安还有将近40公里,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已经开始幻想找个旅馆美美吃一顿晚餐然后洗个热水澡然后享受睡眠,谁知道517318联盟的救援车停在了我们面前,把我们的驮包扔到了车上,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黑,40公里你们快点骑。”
没有了驮包的我们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我已经体力临近透支,在一个小卖铺门口,我打算买点甜食补充一下体力,但令我感到绝望的是,我们的钱包都装在驮包里被救援车带走,微信支付宝也不支持,我俩全身上下摸索只找到了一块钱,于是默默的买了一块小枣糕,孑蜚已经到了什么也不想吃的地步,我一口吞了进去,喝了一口水拍拍肚子。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跟孑蜚在距离雅安还有二十公里的一个县城里走丢,当我回头发现孑蜚不见了的时候,心想完了,我的手机跟钱包还有身份证都在驮包里,孑蜚的电话号码我也没记住,况且我的车上没装手电筒,出了县城就是黑乎乎的夜路。
我在县城来回转了几圈,还是没找到孑蜚,此时仅存的理智让我选择问路继续前进,我就这样迎着黑夜,晚上的公路泛着淡淡的白光,提醒我这就是前行的路,而偶尔经过的大货车却带给我心头短暂的踏实和安定,它从后面由远及近,明亮的灯光把我的身影长长的映在路上,我告诉自己就快到了。
当我看到雅安收费站几个字的时候,内心充满了说不出的感觉,前面进城隧道口有个人在坐着休息,过去才发现我们今天已见了好多次,我借了他的手机找到517联盟的位置,然后两个人就在夜晚十点多的雅安市由东向西继续骑行,又骑了十公里,终于到了地方,而此时迎接我的,除了黑夜,还有前方四百米的陡坡,
“推上去的是爷们,骑上去的是真爷们”
坡前的这句标语在我最后临近奔溃的时候却出奇的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当我气喘吁吁的骑到东升竹庄的门口,我没有理会老板娘热情的问候还有一大堆人的寒暄,我赶紧找到驮包取出手机联系孑蜚,
电话里孑蜚听起来已经没有了说话的精神,他告诉我在他跟丢我之后,自己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来来回回骑了好久,
孑蜚还没到,而此刻已经夜晚十一点,进了市区还得骑十多公里的路程,于是我让他在刚进市区的地方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会合。
517联盟的伙食都差不多,苦瓜茄子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大盆米饭让我重新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进屋洗澡、吹头发,
我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整整是第二天的零点。
DAY 2 雅安至新沟
第二天早上我跟孑蜚会合,清晨的雅安出奇的美丽,我们沿着雅江溯游而上,一路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心情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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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骑了八十多公里,下午五点多就到了新沟,晚上住在二郎山一号客栈,50块钱包食宿,至于饭菜,吃嘛嘛香。
晚上整理驮包,我们毅然丢弃了原先带着的半箱压缩饼干、餐具、烤肉用的锡箔纸、多余的衣服鞋子、充电宝、手表、避孕套(野外常备)、足球跟球衣(院队队长让我一路颠球前进),
我们把不要了的东西交给老板娘寄回家,这些东西称了23公斤,邮费花了100多块钱,算是买个教训,也建议第一次骑行的小白不要带太多行李,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DAY 3 新沟至泸定
第三天,新沟到泸定,全程60公里,翻过第一座大山——二郎山。
今天一直在爬山,我却格外有力气,不知道是因为一直有个妹子跟在我们后面还是两边的森林格外养眼,到二郎山隧道口的时候,才到中午十二点多,却已经爬了二十多公里。
隧道口人很多,我们吃了点东西,难得见到4G网络,于是在QQ上发了个说说,告诉那些关心我的人,我很好,我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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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线上有个永恒不变的规律,那就是下坡时的爽快一定会充分弥补你低头爬坡时的艰辛,进了隧道后就一直是下坡,孑蜚骑得很快,我跟在后面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快不要快。
下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停下来,在一个藏民家门口坐着休息,孑蜚进去要了点水,喝了之后我们继续往下前行。
我以为泸定还有很远,没想到十多分钟之后,这座小县城就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才是中午一点。
我们在一家饭店吃了午饭,然后出来在一家网吧打算暂时休息,晚上要搭帐篷,现在时候还早。
我打游戏,孑蜚在旁边睡觉,这样能够安稳休息的时光在这几天并不常见。
晚上五点多出来,天空下起了小雨,我们坐在网吧门口,旁边挑着担子的老婆婆怂恿我买几颗桃子尝尝,我们就这样坐在泸定朦胧的傍晚,等着天空放晴。
等了好久,于是我们放弃了搭帐篷的计划,乖乖的在附近找了一家家庭旅馆,房间很舒适却出奇的便宜,两人40,窗户对面就是滔滔的大渡河,
我们美美的洗了澡,然后踏着拖鞋出去逛街,夜色还没有完全笼罩这个被群山围住的小城,微风迎面吹佛,各式各样的人群穿梭在街口,广场上照样是循着节奏跳舞的大妈,卖饰品的小摊主笑脸盈盈,这里的每个人都照常生活,每个人都享受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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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泸定桥边,但遗憾的是桥面在维修,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在水果摊买了两斤黄瓜,在门口买了几个大馒头,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吃饭,而是我的驮包里还有两罐榨菜,玻璃瓶装的,很重,早吃完早轻松。
这顿晚饭吃的格外开心,我们享受着这样的时光,晚上我给好多人打了电话,然后在江水的滔滔声中安稳睡去。
DAY 4 泸定至康定
第四天,泸定到康定,全程爬坡,52公里。
早上出来在街头买了一只啤酒醉鸭,又在昨天那个馒头铺买了几个馒头,然后我们迎着泸定的早霞继续上路。
以为短短的52公里很随便了,早上骑得很慢,到中午才骑了二十多公里,过了瓦斯沟,我们在一个路边的集市大棚坐下休息。让我格外开心的是,这个荒无人烟的大棚里,竟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个沙发,于是我们就在大中午的公路旁边,迎着过往车辆和人群疑惑的眼神,手里拿着馒头、嘴里叼着烤鸭腿,两个脚舒舒服服的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躺着接受他们的膜拜。
吃完喝完,躺在沙发上开始午睡,那是我在川藏线上睡得最舒服的一个中午,醒来之后,已是下午快两点,于是又抖擞精神跨上单车继续爬坡。
毫无云层遮挡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风,我的身体在那个下午变得格外虚弱,没走几公里就喊着孑蜚停下休息,不知道是因为中午吃了肉的原因还是因为气温太高,连续不断的上坡几乎让我感到绝望。
路边的护栏跟里程碑上不断能看到前人留下来的涂鸦,他们写在上面的加油每每能让我咬住牙继续一段距离,然后再休息,再继续。
快到康定城的时候,在我前面的孑蜚突然唱起了康定情歌,抛开嗓音不说,这个骚东西的歌声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鼓舞了我,于是提高踏频,昂首向着前面的康定冲去。
登巴客栈,康定县临江路宏大名苑H栋一层,我们在这儿进行了为期一天的休整。
在康定的那天注定会很难忘,我见证了这个一米八的男生从那天发生了转变。
当时是下午,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机,孑蜚出去上厕所,过了一会,他在QQ上给我发消息,就四个字,却让我格外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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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他会躲在厕所哭个一下午,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会他就低着头走进来,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倒显得出奇的镇静,他默默的爬上自己的床,然后倒头就睡。
我们就这样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六个人的房间只有此刻我们两个人,气氛安静而平和。
到了晚上,我饿到不行,于是拉着孑蜚出去吃饭,吃了一份蛋炒饭的孑蜚终于脸色舒缓了好多,吃完后我俩就漫无目的的在康定城散步,在情歌广场的长椅上,我们坐下来,看着眼前一位大爷在空地上玩陀螺,鞭子在空中挥舞的那一霎那,剧烈的爆破声通过空气传入我们的耳朵,声声不息。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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