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因果，因为我主导因果。
小学时，妈妈告诉我：“方坦，你如果好好学习，就能考到班级的第一名。”
我照做，每天想着这个被无数家长叨叨了无数的因果关系，弄会老师讲的每一道题，期末喜提班级第一。
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的个子算矮，班级里要坐在前两排。爸爸告诉我：“方坦，你如果喝牛奶，就能长高。”
我照做，每天早晚一袋牛奶，于是初一那一年我的个子长高了十四厘米。
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光芒在笼罩着我，使我拥有心想事成一样的超能力。
不过我还不确定，因为我和阿砚说了这两件事，阿砚笑我在做白日梦，他说“努力一定有回报，青少年喝牛奶会长高”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我没办法，打算做个实验，正好隔壁班的学霸在和我争学生会的名额，我在美术课上画了一辆轮胎沾满血的车子，预言她今天会死。
“因为她和我抢名额，所以她要去死。”
她果真死了，在我眼前。放学路上，雨刚来过，灰云沉沉地压着，好似要坠下来，花香和蜻蜓被湿漉漉的空气淹死，十字路口响起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她滚了一圈，身下都是血。
在不可思议的同时，我继续耍着因果的把戏，“因为今天老师打了个喷嚏，所以她生了一场大病。”
英语老师意料之中地请了一个月的假，新来的代课老师只是草草了事，我不用天天被听写罚写单词了。
又比如说，初三的运动会上，阿砚和我都报了1000米，我想着“因为他刚跑完400米，已经好累，所以跑1000的时候会出错摔倒”。当他在我旁边的赛道崴脚摔倒，我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大汗淋漓地冲过了终点线。
现在的我在高一的政治课堂上，老师说人的主观意识不能改变客观世界。
别逗了。方坦就是客观世界。
2
大学我读了警校，毕业后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妈妈告诉我人活着要有目标，我的目标就是“成为警长，战功赫赫，再娶一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
你说是金手指也好，超能力也罢，女子高中发生奸杀案，我招招手让草坪中正在修剪枝叶的老头过来，老头手里握着大剪刀，眯着眼睛笑嘻嘻，校长说老头是个色盲，智商还有些不正常。
“你认识高三六班的杨洛吗？”
“啊嘻嘻，不道不道。都挺好看的，女学生，哈哈哈。”他毫无逻辑地说，穿个大短裤，岔着腿。
我把老头带回了局里，最后老头被严刑逼供了，问他什么只说“是是是”，女子高中奸杀案的凶手就此诞生。
我用所谓因果给许多我看着不顺眼的人强加罪行，有些只是普通人，有些是得罪我了，大家都该坐牢的去坐牢，该枪毙的被枪毙，该破产的便回归原始，该登报纸身败名裂的便被人戳脊梁骨。
心想事成的感觉很好。我说过，方坦就是客观世界。
同事里有个姓伊的姑娘，漂亮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聪明又努力。可我听说她有男朋友了。
我们每次相遇，我朝她微笑，她都陌生地躲开我的目光，点点头说句“辛苦了”，好像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可我却在她朋友圈里看到她和男朋友温馨幸福的旅行生活。她男友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绿水青山里支起画板写生。他们一起烧烤野餐，一起看日出。
我一边滑着她的朋友圈，一边抽完最后一颗烟。小伊的男朋友在下次爬山时坠崖了，可不是我推的。高中时政治老师说，想想杀人不是犯罪。
伊酿哭了很久，我算好时间去安慰她。我听过趁虚而入这个词，可谁想做一无所有的翩翩君子。
十个月后，伊酿成了我的女朋友。
3
那天，我走在路上，风微凉，汽车鸣笛的声音让我想起杨洛的死，路人的喷嚏让我以为他会生一场大病，身旁两个小男孩叫喊着互相追赶让我以为其中一个会摔倒，其中一个会欢笑。
这个世界，我能想象到的，已经没有美好。
我像鹰一样凝视着，凝视着谁的磁场与我相斥，我要让他横尸街头，家破人亡。
忽然有个年轻人迎面冲我来，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痛苦又轻松的表情，小腹处感觉到一片金属冰凉冰凉地切进肉里，从嗓子涌上来一股咸咸的液体。
我的四肢忽的麻了，接下来是深深的无力，我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两步，周围的人们闭着眼睛尖叫着像老鼠四处流窜，口中大喊着“杀人了”，我低头看看衣服上的那片血红：“因为我只被捅了一刀，所以我会活着”。
我捂着伤口扶墙拼死地跑，跑过了大街上的喧嚣，天空上好似掉下一个庞然大物，我被砸了头，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脊梁骨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绕了一圈人，阿砚的雄厚声音从来都很好辨认：“他就是方坦，我和你们说的那个可以主导因果的人。我也不要多了，就给我五百万人民币就行。害！兄弟！我真的够意思了！你们从他脑子里提取了这个技术，上天入地什么不行啊，地球霸主都是你们的了！竟然还跟我提条件？”
我好像要死了。过去的事在我脑海里慢慢复苏，时光随着沙漏倒流渐渐回溯。我想起，街上的捅我的年轻人似乎是那个修剪枝叶的色盲老头的儿子，老头被判处死刑后，他一天天酗酒，后来精神错乱，之所以颓废堕落，是因为老头是他生命里的唯一一个亲人。
周围的人又开始闹闹哄哄七嘴八舌，说“张晶凤负责的巨大字牌被大风吹下来”，“她丈夫在牢里，她要扶养四个孩子挺可怜的。”
我听她的名字耳熟，苦思冥想半天，原来是我让他的丈夫进大牢无期徒刑，她为了供养四个孩子上学，工作劳累过度，每天恍恍惚惚，致使“龙吟科技”字牌从顶层掉落下来。
我有些困了，看来是脑细胞要睡觉了。不知道伊酿如何，还有我这心想事成主导因果的脑细胞会不会让阿砚挣得金银满堂。
后.
我睁开眼，一个陌生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抱臂严肃地说：“2012号，你醒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安然无恙，但被控制在一个笨重的机器里。
记忆从脑海最深处涌出，我被选为人性考察者，许多心理学家投资建造一个机器来给考察者输入能力——因果，并把考察者投入虚拟新世界。我是2012号，因为因果牵扯过大，不得不终止工作，强行让我死亡。
我半梦半醒地离开了，可谁又知道现在的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呢。
还有因果，悄无声息地在我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无论我怎样折腾终究是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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