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翔师范已经整整30年,历经人生风雨几十载,那盏烛光却从来没有熄灭,而且越燃越旺,越烧越亮,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辉照着我三十年的教育生涯,也成了我汲取热情和爱情的火源。
1986年9月16日,天空中飘着微微细雨,15岁的我被凤师的老学子------我的父亲押进了凤师大门,从此凤师就成了我身上再也磨不掉的烙印。
开学典礼上,校长告诉我们:“你们毕业后会成为宝鸡市各个乡村小学的老师,将撑起宝鸡教育的一片天空。”难道我的一生就以一个孩子王的身份度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被自己哭醒。那份不甘促使我走进玲琅满目的图书馆,一个乡村女孩的眼眸被点亮。每天下午上完课,图书馆就成了最好的去处,我在那里读到了初中语文老师讲课中提到的《新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氓》《安娜·卡列尼娜》《安娜日记》《拜伦诗选》,琼瑶的《窗外》,我就像一个饥渴的流浪汉,贪婪地扑在书页间,汲取着生命的养分。
课堂上要学习的知识门类很多,语、数、理、化是基础,体育、音乐、舞蹈是专业,课外还有“三字”(钢笔字、毛笔字、粉笔字)基本功要练习,每天的时间排的满满的,连吃饭也要在几千人的队伍中去抢,一个不留神,碗就被正处于生长高峰期的男生端走。超级辣味的面片滋养着青春期的我们,带着糊味的土豆条成了美味,罐罐馍成了奢侈品。大多数同学来自于贫困的农村,并不觉得生活苦,甚至有些女同学还要节省下饭钱贴补家用。十五六岁的我们热血满满地活跃在校园的角角落落,广阔无边的操场成了男孩子的最爱。
每天晚自习后,教室的灯可以延长到九点钟,九点以后整个教学楼就漆黑一片,这时,我们就点燃蜡烛,一起开始自学高中的课程,微弱的烛光照亮了我们的双眼。我们自知是折了翅膀的鸟,也许这辈子将与大学无缘,只能做一个孩子王,可青春的心是沸腾的,我们还想触摸更高远的天空。
高中英语是最难的,语法很难搞得懂,幸好有最无私最纯真最质朴的同学情。缺少课本,他给借来;缺少老师讲解,他自觉担当辅导老师。两年时间,烛火漂白了墙壁,我们也如期学完了高中英语。
每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楼管老师就要赶我们下楼,可楼门已锁,二楼的平台就成了唯一通道。每每当我双脚悬空挂在平台边沿的时候,总有一些师哥师姐伸出双手,踩在他们稚嫩的手臂上,心里便暖暖的;安全落地,感觉脚底已是坚强无比。每天晚上大概要被堵几十个人,队伍很是壮观。慢慢地,冬季来临,人数越来越少。凛冽的西北风穿过校园长廊,总要在教学楼门口打几个转,我们只好踩着关门的点逃回宿舍。尽管宿舍里也没有暖气,可四五十个青春少女已把室内烘烤得热气腾腾。
一年级时开设有舞蹈课,这是女孩子最喜欢的课,相信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都有一个芭蕾梦。每天晚自习后,操场双杠边便站满了许多压腿的女孩,有时去得迟了就没有了空位,只好先做其它练习。等有空位的时候,操场已是黑黢黢一片,有的人就点起蜡烛,烛光在微风中跳跃,就像青春少女的心。
期中、期末大考前,教室里更是烛火通明;有时候,路灯下也会站满苦读的身影。
有人说“师范师范”就是“吃饭吃饭”,可对于年少的我们来说,从来没有想过荒废光阴,蹉跎岁月。也有人说,上了师范,嘴就插进国家粮库,一生有了保障。可对于十五六岁的我们,还有更大的天地想去探究,区区师范怎么能装满如火如荼的青春岁月?
八六年的音乐室、美术室还很简陋,舞蹈室还没有成形,勤学苦练的汗水却已深深地烙印在水泥地板上。
三年后,十八岁的我们毕业了,回到了家乡,成为乡村教育的主力军。几年后,有几个同学考上了陕师大研究生;有的同学改行,成为其它行业的佼佼者;大部分人深深地扎根乡村教育,成为宝鸡教育的中坚力量。我也一直坚守在农村教育的第一线,牢记初心,努力做一个快乐的孩子王。
工作以后周末回家,母亲常常会骄傲地讲起她当民办教师时暑期在凤师学习的情景:几百人的队伍,有的女老师拖儿带女参加培训,晚上睡在麦草铺上,吃的是自己交的麦子、玉米磨成的面粉。生活虽然艰苦,可能参加这种培训,已是很多人的殊荣。父亲更是在凤师校园中度过了两年的学习时光,这也为他一生的教育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那时我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惜改了我的志愿,也要把我送进他的母校。
在工作中,无论我在哪里,只要说是凤师人,总能找到几个校友,凤师就是我们的暗号和密码。三十年后,我终于可以自豪地说,我是凤师人,凤师是我永远的母校。
2016年9月16日,是我们进校三十年纪念日,八六级六班的四十四位同学第一次在三十年后相聚,我们又一次回到了母校。也许是格局大了,心也大了。教学楼不再高大得难以攀爬,宽阔的操场显得那么小巧,操场南边的土台上再也没有远眺的身影。曾经的大房宿舍被楼房代替,1、2、3、4、5的宿舍楼编号彰显着凤师辉煌的历史。
漫步在曾经的教室,当年的烛光仿佛又燃烧在眼前。那烛光,照亮了一代代青春年华的凤师学子,它将燃烧在每一个凤师人的生命里,成为我们永远的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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