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娘家,都喜欢站在门口那棵榆树下乘凉。这个季节娘种的蝴蝶花开的正好,朵朵都像燃烧的蝴蝶翩翩起舞。土豆也刚到花期,零星几朵白花隐在肥厚的绿叶里,就如羞涩的小孩子一样。老屋红瓦屋顶红砖墙面,木头窗子上的蓝色油漆斑驳的厉害,朱黑大门立在仓房和院墙之间,仓房后两株樱桃,小果子还没熟透,摘一颗放进嘴里有轻微的涩感。仓房的屋檐深处住着一窝啄木鸟,不敢走近去惊动它们,远远看着母鸟飞进窝去,爹说见过它叼虫子进窝,也许孵出了几只小啄木鸟也说不定。
又回娘家傍晚弟弟在院里支起一个小烤箱,将黑木炭燃成红色碳火,大家在上面烤肉吃。桌子放在院中央,毛肚锅里煮了木耳蘑菇青菜,旁边是嫩黄瓜小葱还有娘做的大酱。羊肉串鸡翅梅肉烤的滋滋冒油,一杯冰啤酒下肚,美美地打个嗝,怎一个爽字了得。
又回娘家吃饱了去村口散步,路遇老邻居。打我记事起他的耳朵就听不见,所以说话总是很大声。老爷子打扮的很有范儿,头戴尖顶宽大斗笠,一副黑框老花镜,下巴上几缕白胡子笑起来一颤一颤,很有喜感。门牙已经掉了一颗,用漏风的口气唤我二丫头。见我给他拍照,笑容更灿烂,小孩子一般。拍好了给他看,一起笑。
又回娘家房后的蒲公英花早就落了,种子蓬松一团团,拿在手里轻轻吹口气,小精灵一样飞走了。娘种的芸豆秧绿油油地可爱,暮色里村外大片的庄稼沐在夕阳下,眯着眼望过去,仿佛浮动的碧色波浪。不知谁家养了好多白鹅,看不见它们在哪,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叫声。嘎嘎嘎一阵紧似一阵,许是饿了在叫食。
这个小村子,是我长大的地方,越是老了,越是知道自己今生都难忘记它。这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条胡同,每一张或沧桑或诚挚的笑脸,都是我熟悉的。梦里都不知出现过多少回,心心念念,陪我长大。
晚上穿着娘的白背心躺着里屋炕头上,头上枕的是二十几年的老枕头,硬邦邦把耳朵硌得难受。老人就是喜欢这种荞麦皮枕头,现在的软枕头她们睡不惯。
刚拿起手机写字,娘穿着碎花睡裤挨挤过来,探头和我说悄悄话。赶紧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娘的轮廓也模糊起来。头碰头聊天,她颈子里熟悉的气息让我心里莫名柔软。仿佛小时候,她冬夜里转过身给我掖被角,我闻到的就是娘的这个味道,温暖又安心。
娘在黑夜里看着我说:你好好的,别乱买东西,别浪费,存点钱吧,不然老了没人管你咋办。
鼻子一酸,强忍着,摸摸她枯瘦的手臂,安抚她说:您别想那么多,我好着呢,放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再三催促她才肯睡下,隔壁屋里爹的鼾声早就响起来,像唱一首催眠曲。
如果能重新来过,一切也许会不同,可是再怎么不同,终究也还是会离开家,离开爹娘。就像傍晚那朵蒲公英种子,岁月的风轻轻一吹,我们总要随风飘走,各处安家。
告诉自己睡吧睡吧,明早还要赶回城里,继续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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