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桃花开

#本文参加第28届柏林园征文，所有内容均为本人原创#

        在这个尴尬的年纪，他还是曾经那个平庸的自己。深秋的夜，热气腾腾的小店里，和往常一样，一碗馄饨，一根香烟，直到打烊才起身。他夹着剩余的那一星火光告别这一天的生活，还有几分钟又是新的一天了。

        漆黑的巷子里没有一丝人影。破旧的灯柱沾着零星的鸟屎，算是给这个孤独的小巷一点装饰和安慰。这是第五根灯柱了，这一片都是出租屋。

        院子的大门只是掩着，锁就静静地挂在门上，锁好门他轻声地进了屋。和他合租这个小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平时对他很是照顾，时不时地便会招呼他过来一块吃饭，有时候他从外边也会带些菜回来。这对夫妻也是外地过来，每天上工很忙，有时甚至都没有时间跟远在老家的孩子通个电话。

        打开房间的灯，整个屋子变得温暖亲切起来，墙角靠着一把木吉他。屋里唯一的艺术品是那张用壁纸装饰精美的写字台。可以吃饭，可以把它当做拍照的背景，还可以摆放最让他挂念的父母的照片和几年前从家带来的那盆早已枯萎的迎春。从这盆花摆在那开始，就没有人欣赏她，更不会有人照顾她。

        但是，当习惯了花盆摆在那个位置，这花大概也住在了他的心里。以前，照片是死的，花是活的；现在，照片还是死的，花也死了。慢慢的，他拿起桌上的照片；慢慢的，他又放下。深夜里，他想家了，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是如此的迷人又如此让人心碎，他想叹气却没人会听到。

        这个寂静的夜晚，他愈发感到无助却又无可奈何。他喜爱民谣，向往自由。吉他，吉他还是藏在墙角里吧，这么晚周围的人都睡了。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人们依偎在一起是多么幸福。但是这样的夜不属于他。他靠坐在门外，今晚的月光澄澈如一池湖水，秋风却不断吹起他心里的涟漪。他点了一支烟，目光融化在月色里，思绪漂泊在夜里。那些从前的日子像一首熟悉的歌再一次唱给他听。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骑自行车的场院，母亲用长长的竹竿给他打落一地的枣子，父亲第一次送他上学，母亲为照顾生病的他一夜未眠。想起父亲弯下的腰，想起母亲不舍的泪，想起父母送别他时迟迟未离去的身影……

        夜更深了，他起身回到屋中拿出那份珍藏的信，很多个疲惫的夜晚他都要把信拿出来读一读。信上写着：春子，你想要过云淡风轻的生活，那趁年轻就要多去闯荡。父母没有能力给你美好的将来，作为父母总觉得有些亏欠。好多时候路都是自己走的，人生的路上谁都没有能力给你永远的陪伴。有时可能会遇到好心人善意的提醒和帮助，但你不能总去祈祷这样的事情发生。人这一生碰到的所有磨难都是一种修炼和成长，毕竟好事才多磨。家里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着，记得累了就回来......

        读着读着，他的眼眶湿润了。冰冷的夜，他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心情......多年的漂泊，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给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把所有的心事都倾诉给了民谣，年少时深爱的民谣陪伴着他多年的梦想，温暖着他孤独的灵魂。他已经把青春献给了这座城市，但从未停止追求心中的那份执著。他想象自己三十岁的样子，是剪去了长发还是留起了胡须。

        从初中毕业离开家乡，到现在正好第十个年头。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孩子，父母也老了。他想是该回家看看了。

        其实，迎春的花语是经历寒冬的洗礼，不张扬，不艳丽，默默无闻，傲然挺立，低调却繁盛，柔弱却坚强。

        他买了车票春节回家，那个记忆中的小村庄仿佛从来没有变过。他从少年长成了大人，村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这次回家他想多待一段时间好好陪陪父母。

        早上他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春子，你出来看，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前几天他看到有零零点点的小花，他穿好衣服出门，“是啊，一树的桃花都开了。”

        这一树的桃花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它是年少时遥远的梦，是心底最亲切的故乡。这棵桃树在他很小时就在了，春去秋来多少个日夜就长在厕所的墙边。这么多年桃子结了一茬又一茬，总能在夏日里送来一树的甘甜。听他父亲说他刚出生时的脐带就埋在这片地底下，这棵桃树陪他长大也有了年头。

        曾经他还在感慨命运的不公世间的不幸，他无奈现实的压迫剥夺自己真实的内心，后来他释然了，原来在他身后还有个家。回忆和思念是一条纽带，拴住了情感，也系住了他的心。

        父母老了，桃树弯了，家却近了。他在这块土地出生，在这里启程。多彩的经历带给他丰富的人生感悟，他老了也要讲给后辈们听。

        这么多年，这一树的桃花他还是第一次见，原来这么好看。

        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放眼去看一草一木，成长也无处不在。发黄的叶子，枯萎的小花，雨后的青石板路，散落一地的烟头，都是一段动人的故事。金色的麦田，沉睡的老牛，安静的小桥流水，日暮起炊的人家，都是平凡的小生活。其实成长不一定有多大多远，就在我们身边。它是一种感悟，一场修炼，一次蜕变，成长也许就在一念之间。

        挥一挥衣袖告别曾经的过往，记住那段岁月的纯真和以前的样子。从容地接受失去和拥有，拥抱当下沐浴春风。从慈祥和善良启蒙纯洁的心灵开始，苦涩便在一笔笔描画岁月的容颜。苦尽甘来，它带给你的是拥有和经历，润物无声，这就是成长。

        人总是在成长。

        人出生是成，长大是人生。

一树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