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物馆展柜里看到啤酒瓶，
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第一个念头肯定是，
搞错了吧…
可下面介绍明明白白写着，
这是元代琉璃瓶和明代银香盒，
货真价实的古董。
所以不怪现代人天天想着穿越，
古董长成这个样子，
不脑补出点儿传奇故事，
都对不起它的大排档气质。
比方说，
小明失恋深夜买醉，
正举着瓶大绿棒子吨吨吨，
裤嚓一下穿越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留在那里，
和古代江湖儿女们，
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而那个当初一同穿越的啤酒瓶，
也传承千百年成为了古董。
先别管考古学家们怎么分析，
你就说这么编是不是起码感觉对了。
15世纪有个法国艺术家，
让 · 富凯Jean Fouquet，
就是位和「啤酒瓶小明」一样的，
高级穿越嫌疑人员。▼
富凯出生于1420年，
比达芬奇还早三十多年。
生平记录不多，
只知道他去罗马学了两年艺术，
回国后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
法兰西国王查理七世的宫廷画家。
《查理七世画像》Portrait of Charles VII1445
《骑士西蒙跪拜祈祷》Simon De Varie Kneeling In Prayer1445和中世纪大多数艺术家一样，
富凯绘画的主题，
除了金主肖像就是宗教神话故事，
一直以来都规规矩矩。
然而他32岁那年画了一幅圣母像，
《天使环绕的圣母子》，
画风却突然穿越到21世纪，
混搭出了一种赛博朋克后现代风格。▼
这幅木板蛋彩画创作于1452年，
高93厘米，宽85厘米，
现收藏于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美术馆。
大概这么大▼
画里描绘的对象其实相当正常，
一个超标的都没有。
头戴华丽王冠的圣母，
抱着圣子坐在金闪闪的王座上，
身边围绕着可爱的小天使。▼
圣母的露胸造型看似前卫奔放，
其实也是当时艺术作品中的经典场景，
「圣母哺育耶稣」。
包括达芬奇和丢勒在内的许多大师，
都诠释过这个主题。▼
可要说这些元素正常吧，
凑在一起却处处透着股不对劲儿。
15世纪的欧洲，
正处于文艺复兴变革时期，
大多数艺术作品还没有完全摆脱，
中世纪宗教绘画的刻板模式。
为了突出人物的高雅圣洁，
画面上通常不会大面积使用，
过于艳丽的颜色，
背景一般也比较写实强调空间感。
而富凯这幅《天使环绕的圣母子》，
怎么看都不像属于这个时代。▼
诡异的红蓝天使挤满整个背景，
每一个都被描绘得细致写实。
然而他们身上那种油亮亮的反光，
却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皮肤，
更像是橡胶或塑料。
还都用小孩的脸做出一副，
生活重压下中年大叔的厌世表情。
看得人心理不适一浪接一浪，
身上鸡皮一层激一层。▼
在这种高饱和强对比的色彩中
全身惨白的圣母子，
就像是被粘贴上去的一样，
和谐感全被祭了天。
圣母姿态僵硬表情僵硬，
连衣服的布料看着都特别僵硬。
光头造型是科幻片里，
未来机械女战士的出厂标配。
她毫无感情的端着圣子，
就像在操作一件高级人形武器。▼
圣子对他脑袋旁边这个，
储存食物的球体毫不关心。
而圣母似乎对胸前这玩意的用途，
也感到十分困惑。
别说她困惑我也很困惑，
这对乳房是得了强迫症吗？
如此标准的圆形如此相同的大小，
明明身体是半侧着的，
左右胸却非要无视透视规律，
保持绝对水平对称。
哪怕右胸快戳进咯吱窝了，
也绝不动摇。▼
按说如此密集的诡异之处，
富凯穿越这事儿应该实锤了。
可偏偏每种看似怪异的处理方式背后，
都能找到点理由自圆其说。
画中圣母的原型，
据说是查理七世最宠爱的情妇，
「阿涅丝·索雷尔」，
被认为是当时世上最美的女人。
索雷尔有个标志性的时尚穿搭方法，
就是松开领口露出一边乳房。
由于她把这种个性穿搭带得太火，
后世还出现了以她命名的，
「索雷尔胸衣」和「阿涅斯鸡胸肉」。▼
餐品图转自「CeeChoo西厨」索雷尔版圣母的「光头」造型，
其实也是个误会。
当时的女性为了方便佩戴头饰，
有时会把前额的发际线剃高一点。
跟现在古装剧里，
一些男演员为带头套好看，
剃额发的情况差不多。
而且把画放大就能看到，
人家是有头发的。
只不过发型贴头皮加上发色浅，
有点看不出来罢了。▼
其他画家笔下的15世纪女性装扮华丽的王冠和王座，
是为了表明索雷尔的特殊身份：
法国历史上第一位，
被官方承认的王室情妇。
而母子俩惨白的肤色，
则是暗示索雷尔早已不在人世。
两年前索雷尔为查理七世，
生下第四个孩子后染上急病，
没多久母子俩就双双殒命。
画中王冠造型，与14世纪的「帕拉丁王冠」很相似这幅画的全称，
是《被撒拉弗和基路伯环绕的圣母子》。
天使最初分为九等，
撒拉弗Seraphim和基路伯Cherubim，
是天使中等级最高的两类，
也被称为「炽天使」和「智天使」。
将这两种高级天使分别表现为红蓝色，
是中世纪宗教绘画中的常见操作。▼
同时期其他绘画中的红蓝天使只不过传说中，
高等天使一般有四扇或六扇翅膀，
为避免裸露，
通常会用其中两扇遮住身体。
而富凯笔下的红蓝天使，
全都只有两扇翅膀还光着膀子。
所以就有人猜啦，
这些小玩意可能压根不是天使，
而是象征爱情的丘比特，
见证索雷尔与查理七世的爱情。
波提切利《春》中的丘比特
《天使环绕的圣母子》这幅画，
不仅与时代格格不入，
在富凯本人的作品中也属于特例。
他之前之后任何一幅画里，
都没再出现过如此奇特的风格。
富凯画的其他圣母子图都很正常就算每个部分单拎出来说得通，
但要做到所有处理都刚好踩在点上，
凑出这样一幅超越时代的作品，
概率简直跟中彩票一样。
那么换个思路，
如果富凯是30岁魂穿回到中世纪，
用现代人的眼光画了幅画后，
发现这样容易暴露。
于是努力学习模仿古人风格，
终于成功隐藏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有没有感觉剧情这样发展，
好像反而更合理了呢~
其实《天使环绕的圣母子》，
并不是一件完整作品，
而是《梅伦双联画》的右半部分。▼
左边这幅的名字是，
《艾蒂安·谢瓦利埃和圣斯蒂芬》，
两幅画分别代表了人界与天国。
画中穿红衣的是 谢瓦利埃，
查理七世的财务总管，
同时也是富凯的金主之一，
据说《梅伦双联画》就是受他委托。
穿蓝衣的是 圣斯蒂芬，
传说中被石头砸死的基督教执事。
形象设定就是拿着害他丧命的石头，
并且头上血一直流。
因为他的名字Stephen，
写成法语就是谢总管的名字Étienne，
所以作为守护者被画在了金主旁边。
两人虔诚的看向圣母子，
而圣子也用手指向左侧作为回应。
八卦传言谢总管和索雷尔，
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所以谢总管才会请富凯，
将自己与女神偷偷画在一起。▼
《梅伦双联画》完成后，
保存在梅伦小镇的牧师会教堂。
直到18世纪末教堂需要筹钱翻修，
才将双联画拆开变卖。
后来左半边去了德国的柏林，
右半边去了比利时的安特卫普。
而原本装饰在画框上的富凯自画像章，
如今由法国卢浮宫保管。▼
这枚像章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签名自画像
当年28岁的索雷尔产子后暴毙，
被认为是死于痢疾。
然而2005年医学家开棺验尸，
却发现索雷尔可能是死于水银中毒。
虽然作为王室情妇容易遭人恨，
不过索雷尔到底是不是被谋杀的，
还真不好说。
毕竟那个年代许多化妆品和药品里，
都含有水银，
也可能是索雷尔喜欢化大浓妆，
自己把自己给坑死了。
2021年美国歌手Halsey，
就在新专辑封面中，
致敬了《天使环绕的圣母子》。
除了背后没有红蓝天使，
Halsey的装扮还原度可以说相当高了。
这张专辑制作于她怀孕期间，
据说选这个造型作为封面，
是为了消除大家对产后女性的偏见。
专辑里的歌都不错，
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去听听。
今天的「短颈鹿瞎说画」就到这里~
想体验一把惊心动魄的穿越吗，
会做梦就行，
晚上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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