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里新开了一家自习室,开这个自习室的人就是徐乐。
毕业就去了深圳工作的徐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回来,今年,是她毕业第四年。去年年底还跟着她在操场跑步的姑娘已经是准妈妈了,年初和她逛公园的姑娘已经成为妈妈了,而徐乐,依然是只身一人。此刻,她耳机里在循环着草东的《山海》,不禁让徐乐陷入对过去和未来的思量中。
推拉门响动,徐乐摘下耳机,她知道,来新客人了。酷热的暑季,要是没什么事,徐乐都会跑进学习区里,在最靠近推拉门的地方独占一座位,一来可享受空调,二来方便招待客人。一个人的创业让徐乐练就了多身本事,其中之一就是听音辨位。当然夸张了点,事实上只是陌生的客人到来时看见前台无人会东张西望,然后轻轻拉开玻璃门,在门前踌躇着脚步向里试探,徐乐这时候就非常熟门熟路的拿起手机出去了。
是一个二十来岁小男生,染黄的头发,棕色的上衣,黑色的工装裤,一双运动鞋,背上一个大书包,手上拎一个纸袋,徐乐隐隐看到了星巴克的图案。虽然星巴克不算什么新鲜的事物,但徐乐也没想到能开在她的小城里。开业近俩月来,徐乐接触的几乎都是学生,普遍是二十一二岁,也有一些十来岁的少男少女,青春洋溢,总之就很少接触到与她这年龄相仿的人,偶尔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她终于接触到一个大她好几岁的男士,小腹便便,是准备踏入中年的模样。所以,徐乐暗自里一般会统称这些同学为弟弟妹妹。今天的男生也一样是弟弟。
询问,扫码,引导,一套极其常规的操作后,男生进门学习,徐乐也进去了,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接客过程,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下午。男生呆了三小时就走了,临走时徐乐会向每一个客人挥手道别,他也不例外。男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徐乐也没关系,就等着他的回应,见他口型回应了“拜拜”,徐乐就转过身到桌上,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点开被暂停的歌曲,耳机里的山海再次响起。“他明白 他明白 我给不起”徐乐嘴里嘀咕着这一歌词,就像是一把撞进心脏的钟锤,不停的敲打着徐乐的内心。昨天晚上的她用天猫精灵循环了一晚上,被老爸嫌弃着有什么好听,但是徐乐一开始以为这个讲的是爱情,可她当循环了好几遍后,并非常认真的跟着哼唱了歌词后,她知道,这首歌是歌手写给自己,而这也是唱给自己,唱给自己的过去,唱给自己的未来。内心想法很多的徐乐,却没有成为她刚毕业时心中的自己。人这一生,有些路走着走着就偏了,这些路往往是从一开头就走错了。当她想往正道靠近时,发现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懵懵懂懂开了自习室的徐乐,并没有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反而,她多了更多思索人生的时间。
时间到九点,下班。辞职后的一大段长假里,徐乐没有一天是早起的,晚上也是睡不着的,不管她多早躺在床上,时针不到2,她是绝对睡不着的。自习室开业后,即使不是很忙,但是长时间的工作早已让徐乐疲惫不堪。也正如此,反而徐乐的失眠毛病给治好了,她现在是挨床头就睡,以前非常羡慕舍友的三秒倒,没想到有一天也可在自己身上实现,自习室虽没带来钱,却给她带来这个好习惯,徐乐是非常满意的。
同样,徐乐也没再睡过懒觉。第二天八点10分的闹钟准时响起,起床、洗漱、换衣,上班。平平无奇的一天里,昨天的男生又来了,这一次是在晚上。刚刚吃饱饭回到自习室的徐乐就看到了男生,今天,反倒是他特别熟练的就坐进了自习室里。徐乐查看手机,看到钱已经到账了。他不是第一个再次来到自习室的人,却是这么一个非常主动自助的人,这一次,两个小时。
日子每一天过的总是相似,但又多出一些不一样的内容。第三天,当徐乐以为男生还会出现的时候,直到夜晚关门都没见到他的身影,罢了,来来去去,客人而已,徐乐心想。只是过了两天,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那戳黄毛再次出现在徐乐的眼前。这一次,男生穿上黑色的Polo衫,棕色的工装裤,还是一样的背包,一样的纸袋。他刷了一天的时间,徐乐竟然有点暗暗心喜。只不过,三点的时针刚赚到,男生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了,“他又走了”。徐乐不想就这么来去无影,显得自己的存在感太弱了,不可以。趁门还没拉上,徐乐也跟着出去。
“哈喽~你怎么那么早就离开了?”
“我有事,先走了。”男生面无表情,就离开了。但即便是面无表情,还是挡不住那种酷小伙的容颜。
徐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道了句拜拜。如果不主动点,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徐乐心想着,脚步就跟上去了。推开玻璃门,男生在等电梯,徐乐鼓足勇气开了口,“加个微信吧?”好像没有任何理由,只有直白的一句问话,徐乐心觉,这也太草率了,想着用个什么理由,话还没说出口,男生就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好家伙,这徐乐也来不及想到别的,动物本能般的打开微信、扫码、添加,一起呵成。谢谢也还没来得及说,电梯到了,男生走了。
这般冲动的就加了客人,不是一个好的商人职业道德,徐乐想着得说点什么,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没通过。“不会是被吓到了吧?”徐乐嘴里嘀咕着,但也没停下手头的事。十分钟过了,徐乐再次扫了下手机,还是没通过。“该,自己太冲动了!”嘴上对自己凶了一句,心里边又想着,或许还在路上呢,这不刚离开嘛,得到了地方才看能打开手机呀,哎呀,也别想太多了,不加就不加,人又没欠你的,就是可惜了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这有啥呀,开店就是客来客往的,如果都有了感情,那是很难受的。”是的,要学会适应。转念,徐乐就不再想着了。
晚上,徐乐准备关门,查看手机有没遗漏信息,开心,聊天对话框出现了。“您已通过对方同意,现在你们可以聊天啦~”
「你来的时间太短了,退你三元哈」啪嗒啪嗒地输入了这行文字,徐乐强忍着不舍点击发送,再发送了一个红包,呜呜,心痛,本就寡淡的收入上再强行减少。为了打开谈话,不管了,舍小钱看能不能套大狼。片刻不到,对方收下了「好的」。
徐乐回复了个嗯嗯的表情,也不再继续聊什么了。这只是第一步,不用太急切,朋友圈才是正事。幸好,这家伙还发几条朋友圈。好多星巴克活动,还带上了职业围裙,咖啡师?工作了?不是学生?如果是真的那敢情好呀,徐乐心里真是偷着乐。
过了两天,徐乐才再一次看见男生的身影,应该叫【枫】了,在他的微信名字上,有这个简短的名号。即便打开了第一次的对话,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虽然要主动,可是照着徐乐那性子,也不能够积极在哪。还是一如既往的到来离开,并且,再一次提前很多时间离开。于是,徐乐继续割肉。对话几乎同上次一模一样,徐乐只好再向前一步。
「怎么你经常提前离开的?」
「有工作」
「哦哦,那下次你要衡量好咯」
「嗯」
暑假很快过去了,一声嗯之后,枫的身影不再出现在自习室了,朋友圈也不见他发,徐乐的心也随着秋风渐凉。人生如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好在南方的暑气持续得比较久,秋风再凉也得缓几分。徐乐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并不觉得遗憾,好几年未有的悸动,因为这个暑假的决定,也增添了几分年轻人的气息。她很快奔三了,能有多执着,人越长大,就越容易接受现实。
九月底的时候,徐乐在一位客人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枫的点赞。这位客人是徐乐有着不曾见面但能确认身份的认识,一个大四的学生。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莫不是姐姐心里想着计,得不到,放下便是。合上手机,徐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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