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究还是落下了。
早上起床,看着滚滚泛灰的云团,心里面不自觉的还是默默许愿,快下雨吧。没有落雨的清明,就如同没有带着肥膘儿的红烧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阵雨后,墓园里,露水晶莹地挂在墨绿的松枝上,杜鹃如点了火的炮仗全炸开了。小径两旁,树木高大,山寂清新,整齐划一的石碑不动声色地把过去与现在划分得清清楚楚。
现实世界看起来一面惊天动地,远方有加沙动乱,近处有贸易摩擦。另一面:十字路口日夜不熄的红黄绿灯,餐厅里嗡嗡作响的风扇,晚市里贩卖自家田间野菜的小农,这一切倾诉的,是生活的朴素与平淡。
行走间,不时驻足注视那些与我同龄的逝者墓碑,想象着他们的故事都有过什么样的跌宕起伏,什么样的温暖留长,而到后来,又是如何戛然而止的。
人生,这两个郑重的汉字,此时此地,低得落入了尘土。
扫墓在晌午前结束,一行人缓缓下山。
久违的家庭聚会,伴着春末清凉舒爽的山风,笑声也渐渐爽朗。
一年未见的亲人,小心翼翼的对话,不经意间就触动了内心深处的回忆。
童年时,暑假多半是和今天探望的逝者在版纳度过的。
澜沧江边晨雾缭绕,坐上爷爷28寸凤凰牌自行车前杠,我们潜入繁密茂盛的棕榈树林,闻着清晨蛋黄花树的第一抹芳香,一路响着清脆的铃铛,穿过吊桥细长的腰身,来到了充满人间烟火的早市。食摊上有深绿色的芭蕉叶,黏滋滋的竹筒糯米饭,整条的烤鱼,自制的花酒。远处的菩提树下,还有穿着窄袖筒裙的傣族妇女正在兜售各种热带瓜果和不认识的香料。
是午后,伴着蝉鸣声,偷偷躲过午睡,和哥哥弟弟爬到姑妈姑父房子二楼的屋顶平台,扯下一枝三年芒,一小排的坐在房檐边,晃着腿儿的开始吃起来。
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橡胶林,白色笔直的树干与绿色繁杂的枝叶总是出现在日后工作忙碌时的梦里。
意识,自遥远又遥远的他处,一点一点回来。
窗外树叶被风刮得窣窣作响,对面楼里小姑娘的练琴声又开始续续断断,独立拼接的音符格外显得单调,就像电影默片突然有了配音。
日子,从冒着蒸汽的水壶边流走,从夕阳透过纱帘的倒影边流走,那些曾经以为不会离开的人和景,也跟着一起流走了。
好静。似听到生命大河隐隐流动,余舟一芥,流过上游和下游。上游从山明水秀中来,下游从穷途末路中来,一切都是好的,只是当时惘然不知。
洗脸,刷牙,吃饭,工作。
一朝一夕,一期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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