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美丽

文/仁芯陌恻

在岗一分钟，微笑六十秒。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其实我今天已经微笑两万一千三百六十八秒了！脸上的肌肉扯得生疼，感觉自己这张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笑容，就像从铸造车间的模子里倒出来一样僵硬。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坐在小小的收费亭里面，我照常忙而有序地收取着每一辆车的通行费。打示停手势，微笑着点头。

您好，请出示您的通行卡，请交通行费七十元。收您一百元，找您三十元，请拿好您的零钱和发票。祝您一路平安……

突然间起风了，远处的天空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大片的乌云。真是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收费亭两侧的窗户都打开着，吹进来的穿堂风掀起桌上的纸张“哗哗”做响。这可不行，如果把钱刮出去就糟了！心里想着，我就打算起身把右边的窗户关上。

可是眼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一辆挨着一辆来到窗口的缴费车，让我忙的无暇去关窗户。

又快速地收了几辆车的通行费后，开过来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司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深蓝色工作服，衣服上一块块一条条白色的涂料几乎遮盖了它本来的颜色。

见我对他微笑点头问好，他也赶忙冲我咧开大嘴憨厚地笑，一口大黄牙在黝黑的脸皮衬托下，不但没有显露出瓷白的本色，反而露出上面沾着的一片青菜叶子。真难看啊！太丑了！表面笑容灿烂的我，早在心里面嫌弃了N遍。

我快速而又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接过通行卡 ，以免碰到他粗糙的手指上黑乎乎的指甲。把卡放在读卡器上，我又看到右边窗户旁已经快被风刮出去的票据本。不行，得马上关窗户！

我站起身去关窗户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呀！家里的窗户也没有关。迅速扫了一眼 西南方向厚重的黑色乌云，我在心里面暗暗地祈祷着，但愿不要下雨啊！

转身回到座位上，看见电脑上显示通行费五元，桌面上放着一张百元钞票。我略皱了一下眉头，心想，五块钱通行费，给一百的票面，想要显摆自己有钱吗？低俗！

我笑容满面地转向他说：“五块钱通行费，师傅，有零钱吗？”他也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说：“有，有，有。”

说着他慢腾腾的把手插入上衣怀里，摸索了足有30秒，才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挑出一张五块钱递交我。

我用两个手指头捏着接过钱，快速按下打票键。趁着机器出票的功夫，把五块钱上被随意折起来的四角展平，放在桌面上。

撕下发票，我连同桌子上那一百块钱一起递给了他。“请拿好您的发票，祝您一路平安。”说话的同时，我已经做好了标准的送行手势，希望这个丑陋的司机赶快从我面前消失。

然而，他却愣在哪里，盯着手里的钞票看，一脸的疑惑。我心想，怎么？难道是怀疑我给你换了假币吗？真无聊！

“闺女，你给我一百块钱干啥嘞？”他一口浓重的乡土气息。

“师傅，过路费只要五块钱就够了，你刚才给我的一百块钱还给你。”

“这一百不是我滴钱呀！我只给你了五块钱！”

啊！我突然想起来这一百元，是收上一辆车的费用。因为惦记着关窗户，思想开小差儿，把钱放在桌面上忘了投入保险柜，居然以为是这个司机给的。

“谢谢师傅，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这么诚实善良，我今天就得赔一百块钱了，你真是个大好人！”

他把钱递给我，依然咧着大嘴说：“小姑娘出来挣个钱不容易，以后要多操点心啊！别再把钱送给人家了！照这样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你送嘞！”

我的笑容里含着感激和惭愧，突然发现他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着善良的美丽，像两颗钻石一样熠熠生辉，把黝黑的脸庞也衬托的异样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