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 ”缝纫机快速的缝合着布料 ,白色的丝线顺着规定好的样线一路滑下;“喀哒喀哒 ”自行车链条一步步嵌上齿轮 ,金属的碰撞声卡着车轮的转动准时响起。春风跑过天桥 ,桥洞里瞬间灌了风 ,一对低着头的夫妻同时抬起头 :要下雨了 。
背着书包的少年推着坏掉的单车走进了桥洞中 ,他落下的每一步都响彻整个空间 。桥洞深处有女声响起:“老李,来人了 。”一个男性从凳子上站起 ,迎着走了出去 ,而后响起稳重的男声:“是小孙啊 ,单车又坏啦 ?来来来 ,我给你修 。”我把自行车送到男子手里 ,与他一同向更深处走去 。
桥洞深处有一个小房子 ,原先是类似保安值班室的地方 ,值班室取消后 ,夫妻俩便从居委那儿把这屋子盘了下来 ,开了家小店 。屋里是裁缝店 ,屋外是修车铺 。这店一开 ,便是几十年 。
我走到屋内 ,坐在老李的妻子 ——老胡旁边 。看她蹬着缝纫机 ,又转转轮盘 ,扯扯线头 ,慢悠悠地做着活儿 。“怎么?最近单车总坏 ?”是老胡先开的口 。“没 ,最近上学路上骑得急 ,这家伙年限也差不多了,跟我闹脾气呢 。 ”我开口解释 。老李突然插了句 :“别是在追小姑娘 ,人家坐你后座 ,这家伙撑不住了吧 ……毕竟也没载过人 。”“没有 !怎……怎么可能 。”我红着脸慌忙说 。老胡看着我俩一来二去的拌嘴偷笑 ,而后又看着老李和他手中的单车失神 ……
“对了 ,前阵子我去城里买东西的时候,去了趟强哥那儿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的意思 ,还是让您二老去城里住 。”“ 当然 ,我没有直接答应他什么 ,我就说回来跟您通报一声 ……”我掂量着觉得不妥 ,又补了一句 :“您看看这 ……”
“不去 。”老李头也没抬就回答 ,语气硬得像一块冰 。老胡拍了拍我的肩说 :“别管他 ,他就是置气。 ”老胡顿了顿说 “我们确实走不开 ,我们走了 ,这店怎么办 ,你说是吧 。”“这店其实也没几个顾客吧 ……”我小声地反驳 。老李的手一顿 ,但还是继续帮我修着车 。老胡拍着我肩的手也僵了一下 ,然后开口道 :“咋的 ,看不起我们这个店啊 。你这件校服外套的内袋还是我缝的呢,你这条校裤的腰也是我改的吧…… ”“哎 ,我就随口一说 。”我看气氛不对 ,便连忙开始打哈哈 。
“好了 。”老李的语气有几分压抑 ,用实打实的力道试了一下车轮转得是否顺畅 。“行啦, ”我背起书包转身 ,接过老李手中车把手 ,“我走啦 。”然后向桥洞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 “等下 !”老胡在身后喊 ,“把伞拿着 。”她从屋里追出来 ,把伞递给我 :“路上小心 。”“好嘞 !”我冲她笑笑 ,便走了 。
我身后的老胡走回去 ,同傻站在门口的老李吵了几句 ,大概是:“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他又不是故意的 。”“那去吗 ?”“去什么 ?城里 ?怎么可能不去 。”“哦 ,我们走了店怎么办 ,这群孩子怎么办 ,这附近哪里还有人做这种生意 ,没了我们 。怎么办 ?”“好 。”听着这些字敲入耳朵 ,我的嘴角却勾起了 :果然 ,是不会走的啊。
每一座城市都有这样的角落吧 ,那里“穴居”着一群手工艺人 。他们或许是顶级裁缝 ,或许是高级修车师 ,或许是极品灯笼师 ,又或许是天才修鞋匠 。他们在那里 ,为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打上补丁 ”、“添上新意”、“完善细节 ”,他们在那里任凭洞外的风刮向何方 ,自巍然不动的坐在那里 ,做着手上的小小生意 ,做着手上的大大青春 ;他们在那里 ,不怨门口的麻雀 ,也不怨身侧的车流 ,只是在那里 ,固执的坚持着像个孩子 。
雨天的桥洞口挂着水幕,将里面和外面分成两个世界 。我一只手推着属于外面的单车回来 ,另一只手撑着从里面借来的伞回去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伞上 ,打在车上 。大概,过几天又要来修车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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