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帮来寻找的村人们的欢呼声中,我们被他们背着簇拥着离开了这神秘的大山。
干妈是午饭时间才发现我们的失踪的。起初并不在意,因为常常贪玩误了饭点很正常。
可是时间久了,她便扔下手中的活计慌张起来去外面找寻,到半下午时,竟至于失声痛哭,惊动左邻右舍一起找。
后来有人说好像看见我们是进山里去了,于是大家直奔山里而来,发现了红布条的记号,顺迹寻去,又断了线索,便分头喊叫着乱窜,好在声音辽远,被我听到,这才脱险。
回到家中,干妈满脸泪痕,慌忙热了饭菜,摆满一桌,坐在旁边看着狼吞虎咽大吃的我们,又是欢喜又是擦着眼泪,不断嘱咐:“都慢点吃,别噎着了。”
经此一吓,干妈对我们管理稍稍严厉了些,措施之一就是不论在外如何疯玩,必须准点回家吃饭且不能离家太远。
春节那天是我们的最快乐的时光。干爹也回来了,他像个老小孩,带着我们放鞭炮和烟花,并且在院内池塘边两棵柳树上,挂上红红绿绿的纸花。把猪赶出圈,让我们给它脖子上系上红布条,说是喜庆。用大红公鸡的尾巴上的羽毛做踺子,踢来蹴去。
干爹踢得非常潇洒,他能双腿反着交叉踢,那踺子如膘胶粘在脚上一般,无论羽毛踺子飞到哪里,飞有多高,他都能用脚接住且再“啪“的一声蹴起,然后闪动身形再接再蹴,逗引得我们拍手呵呵大笑。
干爹带我们在院子里疯耍时,干妈则在厨房里忙活着,做好了饭菜,摆在了堂屋八仙桌上。
而靠墙壁的长条供桌上一个大瓦盆里,盛放个煮熟的猪头,插上一双筷子,旁边还有一只猪尾巴。点上瓦盆边烛台上蜡烛,地下烧几串黄纸,便招呼干爹点燃鞭炮,我们则依次对着那猪头磕头。
最后是干妈双掌合十跪下磕头,仿佛做年终总结似的,嘴唇翕动着,念念有词:菩萨啊,今天过年,来好好受用猪头,保估我家岁岁平安,一家大小,无病无灾。
干爹不磕,只是在门外打踅抽烟。
这个必要的仪式走完后,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开吃了。
干爹依旧是谈笑风声,还讲着小笑话,我们边吃边笑,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干爹便更是卖弄才情,打着形象的比喻,力图把疑问解释清楚。
他喝着酒,红光满面,讲到高兴处,也给我们每人斟上一小杯喝,说是图个喜乐气氛。
干爹高谈阔论时,干妈面上沉静微笑着,不停给我夹菜。她把卤好的猪舌头夹我碗里时,我吃着高兴说:“这万利太好吃了。”
干爹惊疑问我:“咦,你怎叫它万利?不是猪舌头么。”
我说,我家过年时小孩不能乱说话。而且猪舌头叫万利,猪尾巴叫钱龙,饼干叫吉祥。倘乱说或说错了话,母亲要尅人的。严重时,待过了年,她秋后算账,要打屁股的。
我话未说完,干爹仰面朗声大笑,干妈也绽开了笑脸,又给我夹了菜,轻声说道:“你家规矩还真多啊。”
年三十夜,真暖和啊。干爹在屋角架起了硕大的干树根,干木柴围着它缓缓烧着,把糍巴插上铁条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那糍巴鼓起,收回稍稍冷却,用手掰开,里面窜出一道白气,屋子里便弥满了清香,糯嫩可口。
吃着时,干妈开始发压岁钱了。一人一个小红包。并说今夜都打起精神守夜,来年可守来一件皮袄。
其实,她已经给我买了一件皮夹克,就等着初一外出串门拜年时让我穿的。
这件皮夹克让姊弟们很是羡慕。尽管他们也有过年的新衣,但终不及我的贵重和华丽。
到半夜,待我们围着柴火各种吃玩而疲倦前仰后合时,干爹陡然扯了一嗓子:呔!好吃的来啦!
大家打个激灵,俱向他望去,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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