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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二三事

赵姑娘二三事

作者: 老解同志 | 来源:发表于2018-04-08 16:48 被阅读6次

每当春夏之交,漫山遍野的花朵开得姹紫嫣红的时候,云云就喜欢爬上山顶,望着辽阔天空,远处环绕山间的小路,想象着听说过名字的地方,北京,上海...

云云出生在1992年,据说当她从娘肚子出来被赤裸的抱到她爹面前时,她爹像是寻找什么似的在刚出生女儿的双腿之间搜罗了半天,极其失望的瞪了她娘一眼

“又是个赔钱的货”

随后摔门而去,至此杳无音讯。

她娘遂带着两个女儿在村里众人的嘲讽与鄙视中过活,当地有种说法“断子绝孙,不进祖坟”

一天夜里,最大的六岁的女儿高烧,抽搐不止,她娘用冷水敷,用被子捂,毫无作用,她娘慌了,连夜抱到十几里远的乡卫生院,在卫生院简陋的长椅上抽搐了一夜,终于安静下来,可是至此,变得痴痴呆呆,她娘抱着她哭了一天一夜,她却只看着她娘痴痴的笑。

云云后来曾说“大姐是最幸福的”

她娘从厚厚的老花镜后面抬起头来,盯了她半天。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最后出生的云云似乎对文字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读书认字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对她娘说,云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就可以到乡里读书,将来保准是个大学生。

她娘看着在破旧床沿上写字的云云,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家里的唯一一头猪去了乡里。

当天晚上,她娘就揣着一沓钞票回来兴奋的对云云说

明天咱也到乡里读书。

后来云云知道,那是家里当时唯一可以立即变现的资产

云云读书越读越好,县里面每年可以获得免费奖学金的名额也给了云云。当她第一次踏上县里中学的大门时,她仿佛看见了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了。

她娘隔三差五的带着云云爱吃的鸡蛋和咸菜来看她,大姐就站在娘的身后傻傻的对着云云笑。封闭式的学校制度只能让母女三人隔着校门见面,云云一口吃着鸡蛋一口咬着咸菜,她娘隔着校门铁栏杆,在容得下一只手的空隙间抚摸着女儿瘦弱的肩膀。

“要吃什么,就跟娘说,今年娘又养了几十只鸡,蛋有的是”

云云一边吃着鸡蛋,一边看着教学楼上的大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再见,娘。再见,大姐。

云云读书很有天赋,有一天,她娘在地里正铲着杂草,经年累月的辛劳让她比实际看上去更加苍老,最近的腰病又发作了,弯着腰久了需要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直。云云脸上汗津津的出现在她面前,手上举着一张红色信封。

云云带着哭腔的说着“娘,我考上大学了”

她娘一下子就站直了腰,她在裤腿上反复擦拭着手,夺过云云手上的信封,仔细端详着,似乎认识上面的每一字。

“娘,我考上了”云云激动的重复着。

她娘双手颤抖着,眼泪就下来了。

云云来到上海,到过了外滩,看见了比家乡山都高的大楼,见过了同学们各式新潮的电子产品。云云的穿着让同学们很惊讶,她那不标准的普通话也经常在课堂上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云云第一次感到孤独。

在某个晚自修结束的晚上,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孩腼腆的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他在等赵云云,他对着云云说“让我照顾你好?”。她认识这个男孩,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让云云倾慕。

云云瞬间感觉心脏突突的猛烈的跳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在此刻谈情说爱的。

她仓皇而逃,留着男孩在风中痴痴的站了一夜。

娘偶尔会托村里的代课老师给她写信,有人给大姐做媒嫁给了隔壁村,夫家是个老实人家,两家吃了顿饭,就算你大姐办完事了,你就不用回来了。娘的腰病好点了,只是阴天还是有点痛。家里的院子前两天让人帮忙翻修了一下。工钱要等到粮食收割了才能给人结,好在乡亲们都帮忙....

云云隔两个月就收到娘的一封信,信里面都是娘的絮叨。云云感觉娘是老了,一个人顶着一个家,让娘加速老去。

转眼几年过去,云云终于走出校门。她去信跟娘说,工作都安排好了,等稳定了就去接娘和大姐来上海。

新的工作让云云倍感压力,上司是个台湾人,他似乎就是榨取员工所有价值而来。他永远面无表情,他的世界里只有数字,收益,成本,净利润。云云怀疑他是个高度精密的人形职能机器,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生活。

一天,云云正闷头赶设计图纸,台湾上司递过来一个袋子,说,换上它,晚上我们一起参加公司的庆功宴。

云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腰被束成细细的,衣领开得很低,在更衣室里,对着镜子,云云才发觉自己也是个漂亮姑娘,身材匀称,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满的青春洋溢着。换上礼服后的云云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可是标牌上的价格却让云云不敢再多做其他的动作了。

庆功宴极其高调奢华,主席台上的大屏幕上转动播出公司的宣传片和与这次庆功宴相关的获奖设计图。云云惊奇的发现,其中一幅2号获奖的正是自己上个月加班出来的设计图,她确认无误,为了这张图纸,她连续两个通宵,肯定没错。

台湾上司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台下,当公司高层宣布获得国内设计大奖是我们公司2号作品的时候,云云几乎要兴奋的晕过去,她看中的不是那坐奖杯,而是奖金就有两万块。有了这两万块,老家屋子翻新的钱就有了,娘在地里辛苦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主席台上的领导宣布了获奖者,云云惊讶的听到了台湾上司的名字,她看着台湾人从容不迫的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设计理念,设计灵感,他毫无羞愧的感谢了公司和领导的支持,并把奖金全部捐献给公司的先进员工基金,以奖励给公司带来效益的员工。

云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会场的,奢华的酒会在门内热烈到了高潮,门外云云泪如雨下,她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擤了擤鼻涕,擦干眼泪,她冲进会场,把一杯酒一滴不剩的泼到了台湾上司的脸上。

云云干净利落的离开了那家业界知名的设计公司,离开前台湾人还一再挽留,那一天他说了很多:赵小姐,设计才华不一定是经济效益,没有我的名声和运作,你的设计可能连预赛都无法通过,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游戏规则你慢慢会懂的。留下来吧,我会把你打造成国内顶尖的设计师,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有天赋的设计师,但还需要打磨和营销手段啊,只要你肯留下来,你设计,我运作,一定前途无量。

后来娘经常责备陪她身边的云云,就不知道收收自己的倔脾气,云云就傻呵呵的笑着对娘说,还不是跟您学的。

云云出现在娘面前时,她娘正戴着老花镜在夕阳里缝补着衣服。云云说“娘,我累了”

娘说“累了就在娘身边睡吧,小时候只要在娘身边,就你睡得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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