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同阿姐回了一趟家乡,看望祖父祖母。
家乡并不远,不堵车的话,开车三个小时,坐客车也不过四个小时便能到达。尽管如此,那却是我和阿姐第一次自发地回去。
彼时我十九岁,阿姐二十一岁,我们坐在充满噪音,气味有些难闻的大巴车上,期待着祖父祖母突然见到我们时的那种喜悦。
车窗外的太阳缓缓升高,射出的光也渐渐刺眼,灼热,阿姐拉上窗帘,我们将头靠在椅子上,跟随着车辆的晃动颠啊颠啊,颠进了梦乡。
我们在村口下了车,由于祖父并不知道我们到来,也就没有了摩托车的接送,我们一路步行到家里,用了半个小时。
老家的房子是口字形的小四合院,我们进门时,阿爷正站在院前的空地上抽着烟。
“阿爷!”我和阿姐大声唤他。
祖父将烟悬停在半空,看着我们,
“阿奕阿敏,你们怎么回来啦?”他笑了,眼角边上的皱纹拧成一团。
“我们来看望你嘞。”阿姐也很开心着说。
“你们怎么回来的哩?”
“坐车来的哩。”
“下车之后哩?”
“走进来的嘞。”
“那么长的路,咋不给阿爷说,阿爷好叫豪诚两兄弟去载你们。”
“路不远嘞阿爷。”
“阿奶呢?”
“她到外头逛去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阿奶走了进来。
“阿奕阿敏,你们怎么回来啦?”她笑了,露出罕见的慈祥来。
“回来看望你们呢。”
“你们吃饭了没有?”
“还没。”
阿奶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要不要我做碗粥给你们吃?”
“阿奶不用,我们从家里带了面条来,自己做面条吃就行。”阿姐从背包里取出几包袋装面。
“有火腿肠吗?”她问阿奶。
“好像没了,我去给你们买来。”
“阿奕,你去买,别让阿奶走多一趟。”
“好。”
“你妈真是的,你们回来也不说一声,也没买点什么给你们吃。”她的语气中有些责怪。
“去晴那讨点菜来就是了。”阿爷说道。
晴是我的姑姑,年轻时,她嫁给了村北一户人家,离我们家并不远。
“我过去看看。”阿奶撩上拖鞋,咣当咣当地走出了门。
我拐过街巷,在小卖部里买了俩条火腿肠。
看着我们吃过简单的面条,阿爷照例去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甭管睡得着睡不着,总要去躺上一会儿。
洗过碗筷,我跟阿姐去外头转了一圈。
泥土路里夹杂着小而锋利的石块,各家各户的院墙上漫布着青苔,我们穿过这带有浓烈粪便牲畜味的街巷,走到大片大片的野草间,大口呼吸这沁人心脾的空气,感受这从远方徐徐吹来的,令人凉快的微风。
“我们去看看曾祖父的坟吧。”我提议道。
“为啥要去那?”阿姐看起来并无兴致。
“就当是走走。”
“你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我去过几次。”其实我心里没底。
她默许了,于是,我凭着多年前的记忆,朝后山上走去。
拨开泛滥的牛筋草,我看到了曾祖父低矮,发黑,字迹模糊的石碑。
“你既然还记得。”阿姐在我身后说道。
“毕竟也来过几次。”我松了口气。
随后,我找了一块较干净些的地方,跪下来拜了拜,阿姐在一旁,也照着我做。
我从未见过曾祖父,只是听过一些故事,得知他大概是个寻常的农民。 尽管如此,只要一想到他是父亲的祖父,祖父的父亲,却也倍感亲切起来。一代代人之间,或许便是这样联系起来。
阿姐接起手机,是阿奶催我们回去的电话。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也在外头待了许久了。
于是我们起步回家,迎着傍晚橙红色的太阳,走着,走着,直走到屋门口,闻到夹杂着油锅气息的饭菜香味,感到肚子饿得不行了。
“快进来吃饭吧。”阿爷站在院前的空地上,充满笑意地看着我们。
吃过晚饭,阿爷带我到叔祖父家里走了一遭。
相比阿爷,叔祖父要矮小得多,又有些佝偻着背,因此看起来便更是矮小了。他很慈祥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笑起来与阿爷很是相像。彼时他七十五岁,气色不错,看起来比八十一岁的阿爷显然要年轻不少。父亲酒后曾向我们说起过叔祖父的故事,据说他书读得很不像样,读了四五年还赶不上别人只读了一俩年的,彼时家里也穷,索性就不再让他读下去了。于是他便专心务农,可是由于身材矮小,人又笨拙,干起农活来也是马虎的不行,最后还是由阿爷和伯祖父帮他做掉不少,才勉强保有收成。一转眼叔祖父到了三十岁,在那个年代,这已远远超过了该娶妻的年纪,曾祖母为此焦头烂额,坐立不安。这时,又是阿爷跑遍邻近村庄帮他寻来一个妻子,还拿出为数不多的钱帮他置办好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才了结了此事。
叔祖父的家中很是简陋,只有为数不多的,生活所必需的物品。跨过有些残破的门槛,我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听着阿爷与他的对话。他问了阿爷一些事情,阿爷也都给了建议,言谈举止间,我能感受到他对眼前这位兄长溢于言表的尊敬,也能感受到阿爷对眼前这位弟弟超乎寻常的爱意。这是一对同在一个村里携手走过七十五年风霜的兄弟,也是我对“兄如父”这个词语最好的理解。
临别前,叔祖父向我塞来二百块钱,我没有接过。
“奕儿好好读书,将来好孝敬你阿爷。”他握着我的手。
“你整这干嘛?”阿爷走过来,推开他的手。
“这是我的心意,给奕儿读书的。”
后来,在他的执意坚持下,我还是接过了钱。这是老人的心意,不可太过推诿。
阿爷打开手电筒,带我穿行过漆黑的巷道,回到了家里。路上阿爷一一询问了家里的情况,我也一一如实相告,阿爷点着头,没说什么。跨过屋门时,我看到屋檐下的白灯清晰得映照出阿爷头上的几缕白发,这是我以前从未察觉到的。
阿姐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阿奶则是在屋内来回踱步,见我们回来,她紧绷着的神情松了下来,坐到了阿姐身旁。
那一晚,我们搬出来一张桌子,坐在庭院上,借着阵阵凉爽的晚风,打着牌。村里静悄悄地,只能听到知了吱吱的叫唤声。
“阿爷,晚上都是这么安静吗?”
“年轻人都到外头去啦。”
“阿爷血压那些,都还正常?”我问阿爷。阿爷有高血压,需要实时监测。
“前几天有些高,今天倒是不高了。”
“高的时候阿爷记得要吃药。”
“记得,记得。”
那一晚,我们打牌打到了十点,阿爷赢了我和阿姐一人二十块钱。阿爷开始时不收,后来是我们执意要给,说了句:“愿赌服输。”阿爷才不再坚持,把钱收下。阿奶在一旁看着,恨得牙痒痒,咕哝了一句:“老鬼。”
我跟阿姐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里,聊着些不相干的话,直到半夜三更才入睡。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我们才醒来,阿爷看到我们,笑着说:“都跟你爸一样能睡。”阿奶早已做好饭菜,我与阿姐刷过牙之后,便同阿爷一道围坐在桌上。阿奶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捣鼓着什么,阿爷让我去唤阿奶先吃过饭再说。
我去唤此刻正摆弄着碗筷的阿奶,阿奶让我们先吃,不用管她。
“阿奕,那就先来吃吧。”阿爷在我身后喊道。
我转身回到饭桌,听到阿奶咕哝出一句:“老东西,只会吃!”
我们吃得很慢,等着阿奶坐下来。可阿奶做完了这又去做那,尽管在我看来并没有一件是紧要事,也并不都是些非做不可的事,但显然她不这么想。她时不时向阿爷瞟来一眼,目露凶光,或是憋出几句难听的话来。阿爷摇摇头,无奈地朝我和阿姐说:“别去听她的。”
待我们吃得半饱,阿奶终于坐了下来。她满是埋怨的眼直勾勾盯着阿爷,也许是碍于我同阿姐的存在,她才没有说什么。
阿爷不看她,只是吃着菜。从我记事以来,阿奶便总是这样,我曾为此问过母亲。母亲说好多年前,阿爷当村支书时曾被人诬陷,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一家人由此提心掉胆地过了好几年。虽然几年后平了反,但阿奶的性格从此却永远得变了。姑姑们说,阿奶嫁来之后,家中的大小事宜,大都由曾祖母帮着操持,而曾祖母离世之时,父亲与几位姑姑也都懂了事,帮着阿奶操持家务,再过几年,母亲嫁进了这个家,家中的大小事宜,尽皆由母亲操持了。直到俩年前,他们重新想要回到乡里生活,父母强留不住,便随了他们。回到家乡之后,阿奶久违地拾起了家务,做饭,洗碗,晾衣服等,为此怨气重重,对阿爷整日板着个脸。阿爷总是默默受着她脸色,不跟她计较,力所能及地担起了扫地,拖地以及倒垃圾等杂活。
吃过饭之后,阿姐帮着阿奶收拾碗筷,阿爷则是走到外头吸起了烟。我跟着阿爷走到外头,如我小时候一般。
“准备要走了吧?”阿爷吸了一口烟,问我。
“是。”
“你去把我柜子里那本电话本拿来,阿爷问问有几点的车。”
“好。”
我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小本子,打开一看,是工整的一行行电话。
我将它递给阿爷,阿爷拨通了电话。
“俩点的,四点的,好,你等下,”
他放下电话,问我现在几点了。“十二点半。”我回答。
“俩点的,俩个位置,劳烦你代我照看好两个孙儿。”
他挂断手机,看着我说:“四点的话,你们就赶不回去吃饭了。”
“你爸没有总是喝酒了吧。”
“偶尔还是会喝些。”
“叫你爸别总是喝酒,喝酒误事。”
“好。”
“还有,你们要多帮你妈的忙,你妈一人操持一大家子,不容易。你哥也是,心太浮,做事不脚踏实地,回去之后,你个做弟弟的要多跟他说说。你姐其他倒是没啥,就是有时候太野,性格犟得像牛,同你爸一眼,怕是以后不好嫁人哩。”
他吸了口烟。
“你的话,太过心善,阿爷担心你以后吃亏。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这个理。”
“阿爷,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这就对了,去收拾下东西,阿爷现在去豪诚他们俩兄弟家里,唤他们来载你们出去。”
我们背上背包,坐上了车。阿爷和阿奶站在树旁,迎着烈日向我们道别。
“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摩托车嗖地一下便向前驶去。驶过拐角处时,我再次往那头撇去。阿爷依然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如同一旁的树。
坐上大巴车之后,我向阿爷拨去电话。
“到家了跟我说声。”
“好。”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爷。那年冬天,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时,阿爷突发心梗,永远地走了。
我们在深夜时赶到了家,阿奶呆滞地坐在一旁,眼神空洞。晴姑趴在他的身旁,嚎啕大哭。姑父与几位表兄弟也在场,他们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看起来心事重重。过了一阵,其他几位没在乡里的姑姑也都带着家人相继赶到,人们哭作一团,泣不成声。
我进到屋里,拿起阿爷惯用的那支手电筒出了门,朝着叔祖父那去。
一路上,关于阿爷的许多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闪回,许多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转,但我强忍着,不让他们落下。
我敲响了叔祖父家的门,门开了,叔祖父憔悴地出现在我眼前。
“你们回来啦?”
“嗯,刚回来。”
“你爸他们,都还好吧。”
我想起出门前,父亲和母亲与阿姐三人早已哭得不成人样了。
“都还好。”
“人死了,要节哀,你阿爷今年八十一,也到了年纪了。”
“你伯爷走时,也是八十一,也是在春节前夕。”
我想起六年前伯爷走时的景象,那天下午,我和阿爷跟着送别的队伍前行,我问阿爷:“阿爷你难过吗?”阿爷说:“人都是要死的,到了阿爷这个年纪,就看开了。”
此刻我看着眼前的叔祖父,并不这样觉得。
“叔爷你也节哀,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有啥难过的。”他低下头。
“只是以后,叔爷再没有哥了。”他咕哝出一句。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爷下葬的日子定在一周之后,我向学校请了假,这也是我在家乡待得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每天白天,村里各式各样的人来到家里给阿爷上香,有困难时受过阿爷帮助的,有村里村外阿爷那些老友,但大多数的,还是同宗祠里的或远或近的亲戚以及阿爷自己的子孙后代们。阿爷最小的弟弟,小时候因为曾祖父养不起给出去的那个小儿子,也特意坐上火车,从外省赶了回来。他与阿爷有几分相象,但我除了同样唤他作“叔祖父”之外,远远没有看到村里的叔祖父时的那种情感。村里的叔祖父每天都来,他佝偻着背,矮小的身影缓缓走进大堂,点着一炷香,为阿爷插上,随后便退到院子里,抽着烟,跟人们站上一会儿。
每到夜晚,我同阿哥父亲与各个姑父便轮流为他守灵,我与阿哥较为年轻,守了三夜。变化最大的人是阿奶,一夜之间,她变得沉默寡言,总是出神地看着远方,或是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她的眼睛时常红着,像是才哭过不久,每当有人同她说话时,她也只是应着,心思全不在其上。
一天晚上,阿奶向我们讲述了那日的情形。
那天早上,阿爷感觉有些胸闷,打电话唤来乡医。阿爷一向身体健朗,偶尔遇到些小病,便都是找的这位乡医,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对他很是信任。乡医看过之后开了些药,嘱咐阿爷多休息,阿爷也就照着做了。中午时,阿奶也去睡了一阵,睡到下午起来,迷迷糊糊间看到阿爷好像坐在客厅里擦着眼睛。阿奶问他好点没有,他说还是闷,让阿奶给他做点粥喝,便躺进房间里了。待阿奶煮过粥,进房间唤他时,才发现阿爷已经不在了。
“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阿奶颤抖着说,眼睛红肿。
最令我难过的,是阿爷一个人坐着客厅里擦眼睛的时刻。阿爷一向是个坚强的男人。从我记事起,就连难过的表情都几乎未曾爬上过他的脸庞。无论是他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整条腿破了好几处时,还是得知伯祖父死去,直到下葬时被围在众人的呜咽声之中时,他的脸上都是那样平静祥和。
或许那一刻,阿爷是意识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吧。我想,任何对人世有所留恋的人都害怕死亡,而阿爷牵挂的事情却还有很多。阿奶的古怪性情,叔祖父的平庸无能,父亲总爱喝酒,母亲脆弱的身体,我与阿哥阿姐性格上的缺陷,各姑母家里潜藏的各式各样危机,都令他记挂着。
但阿爷其实早已预感到这些,他早已为死亡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早已选好了自己死后埋入的地方,选好了用来供人祭拜的相片,甚至不多的钱财都列好了清单,死后以此有条有理的分配给子女与孙儿。他给阿哥和我各留下一枚金戒,又留下一份大些,两份小些的钱交由母亲保管。大的那份是待阿姐出嫁时给阿姐打上一块金镯,小的两份是待我和阿哥娶妻时,给孙媳妇一人打上一块小些的金镯。
下葬那天,前来送行的人密密麻麻跟在后头,阿哥捧着灵位,我捧着遗像,同父亲一道走在队伍的前头。每走上一阵,最前头的法师便会停下来作法,唱着些纪念死者的曲调,之后人群里便会响起阵阵呜咽声来。队伍便是这样缓慢前行,并且人数越来越少。在我们家乡,每个人所需要送行的距离取决于你与死者的亲疏远近。走到三岔口时,阿哥拿着灵牌,跟着队伍继续前进,我同父亲以及三位姑父,将棺材送到火葬场去。
这是满溢着死亡气息的地方,炙烈的火炉通过狭小的洞口传出的热气,令几步远外的我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我下意识后退几步,汗水直流。
很快便轮到阿爷了,我们将棺木抬上了传输带上。姑父叫我拍拍棺木,说:“阿爷快跑,有火。”
我拍拍棺木,说:“阿爷快跑,有火。”
传输带发出声响,将棺材推进了那个狭小的洞口里。过了一会儿, 洞口里亮起火光,一阵阵热气再次扑面而来,我站着原地,直视着那道火光,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裳。火光熄灭后,工作人员让我们到门外等候。我们在外头的椅子上坐了一阵,姑父们抽着烟,父亲在走廊里踱步,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远方的烈日。过了一阵,工作人员带我们进到屋子里,我抱起阿爷的骨灰盒,姑父在一旁打伞,我们坐进了返程的车。姑父叫我拍拍骨灰盒,说:“阿爷我们回家去咯。”
我拍拍骨灰盒,说:“阿爷我们回家去咯。”
那天下午,我们将骨灰盒埋入地下。从此以后,阿爷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之中了。
傍晚时,我坐上了回学校的大巴,准备进行明天开始的学期最后一周的各个科目的考试。
阿爷下葬至今,也过去七年了。
我早已参加了工作,今年工作也还算顺利。阿哥在年初娶了妻,三个多月前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阿奶重新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后依然是那样焦虑,总是斜着眼睨人,对人指指点点,好在是大家伙都知道了她的脾性,不与她计较。而父亲母亲则是沉浸在怀抱孙儿的喜悦中,笑得咧不开嘴来。阿姐尽管依然单身一人,但却活得开心自在。我以为,这就够了,只要活得开心,晚几年嫁人,或是不嫁人,又有何妨?你说是吧,阿爷?
我跪在坟前,向阿爷默念这一切。
一旁阿姐的手机响起,她接过电话。
“老妈唤我们回去吃饭了。”阿姐说。
“这么早?”
“每年除夕都是早吃的了。”
“那我们走吧。”
我与阿姐向阿爷道了别,走在回家路上,聊起了那年夏天最后一次见到阿爷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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