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三部曲第二部《阿W前传》每日更新中!
车辆过户后,父亲请了几个镇上的物流老板吃晚饭,目的是帮我拉些客户。饭我没有去吃,不过将近十点的时候,我去了饭馆接父亲。他醉得不省人事了。按图索骥,我来到“湘飘飘”饭馆。在局促的大堂,我看到了斜靠在长椅上的父亲。他闭着眼睛,满脸苦相,双手放在隆起的肚腩上,一副隐忍苦痛的模样。父亲满身酒味,越靠近他那刺鼻的味道越浓。来到他的身前,我俯身在他的耳边叫了一声:“爸。”父亲睁开眼,瞅着我,满脸狐疑,像是观赏着一幅晦涩难懂的画。三四秒后,他才看清是我,双脚趿拉着皮鞋,挣扎着站起来,要跟我走。我微低着头,把他的右手枕在我的肩膀上,架着他朝饭馆大门走去。来到外面的台阶,我变得更加小心,可父亲却突然挣脱我,弯腰呕吐起来,刺鼻的呕吐物撞击着石阶“噗噗”作响,部分粘稠的液体飞溅到我的脚趾脚背上。我用手轻拍着父亲的后背,心如针扎。
载着父亲火急火燎赶回16栋,我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幽暗角落里传来几声犬吠声,映衬着我焦躁又慌乱的心。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块宽厚的云块,月亮隐没其中难逃它的纠缠。四周变得更加的晦暗,万物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浓墨。原本对我们这些生存艰难又对生活没有太好办法的人来说,夜晚无疑是造物主给予的难得福利,可那刻我没有感受到它的宽厚与博爱,相反我察觉到那份越来越熟悉的诡异与凄凉。早年在横路村,母亲也经常半夜料理和清洗醉酒呕吐的父亲,那时父亲将那辆废弃河坝多时的卡车当废铁处理后,迫于生计回乡务农。面对那笔沉重的不知从何着手的债务和旁人的嘲讽,父亲心灰意冷,仅有的那点斗志只会在酒桌上闪现。醉酒后的父亲洋相百出,他时而骂骂咧咧,时而手舞足蹈,难受时颓然倒地,狂吐不止。
父亲爱酒不只是喜欢那香醇的滋味,更是为了稀释心中那浓烈的惆怅。因为身背那笔重债,父亲成了镇上有名的“苦流氓”。早年镇人听到父亲的名字,就像看到一张女性裸体画,脸上会涌现出动人又猥琐的光彩,更有甚者还要大笑嘲讽一番:“哼,他这辈子是没头起了!”幸好有酒,父亲可以有短暂的糊涂和难得的欢愉。至今父亲喝过的酒应数以吨计,可要问他哪次喝得最为高兴,他肯定答不上来,一来他记忆差,二来他少有这样的美妙时刻。记得在我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父亲难掩心中的喜悦,在家给我摆了一桌庆功宴。席间,他怂恿我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瓶啤酒,结果我醉得稀里糊涂,上吐下泻。更严重的是,我沾染了那酸楚的味道,开启了和他一样苦涩的人生。2005至2008年,父亲盼我高考金榜题名的“状元红”盼到肝疼胃痛。2010年至今,他又为发酵我的“交杯酒”煞费苦心。总之,父亲因我不断希望,又不断失望,现在已可能绝望。
父亲的性格有点放荡不羁,这少不了酒精的影响。说了不怕你笑话,早年我爸的车里少不了一瓶高浓度的白酒,晚上别的开车师傅靠喝各种功能饮料提神,父亲就用辛辣的白酒振奋精神。当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不在买72667三个月不到,酒后开车的父亲在坪山比亚迪路上,被晚上执勤的交警逮着了。
那天是重阳节,公司聚餐,父亲喝了一杯从家里带出来的米酒。晚饭后,公司接到一个家私厂的提货电话,父亲麻痹大意,开着车就出去了。在回来的路上,被执勤的交警逮了个正着。小表哥打电话叫我去“提人”时,我正在金鹏物流园对面的维修部为矫正下午倒车撞歪的车门伤脑筋。那消息不亚于一晴天霹雳震得我是呆若木鸡,然而我那擅长幻想的大脑却没有消停下来,相反它仿佛发现了那急缺的素材,在不断幻化出的画面里,父亲还在忍受着各种悲催的打击。坐立难安时,我就不断地催促修车师傅:“快点!快点!再快点……”
我回到16栋时,父亲已让小表哥从坪山交警大队接回,他坐在楼顶上唉声叹气。看我上楼,父亲仿佛抓住了一根脱离愁江苦海的绳索,气喘吁吁地挣扎起来:
“暂扣驾驶证六个月,罚款2000元,这酒好贵啊!”
“还好不是醉酒驾车,不然——”我试着宽慰他,可话说到一半,发现有些不合适,便把后面的咽了回去。
……
周围寂寥无声,我在等父亲接上话题,驱散那恼人的静默。显然,父亲又深陷悔恨与自责编织起来的牢笼中去了,他的意识和思维一时难以找到突破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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