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31日 星期五 阴 21－32℃
“你生孩子真够晚的。”我说。
“……姐，我给你说实话，家穷，娶不起媳妇。年纪老大了才娶了媳妇。”
“哦，挺好，你媳妇是不是比你小。”
“是。比我小一点。”
“那你俩挺有缘的。”
“说实话，姐……她脑子有点毛病，以前走过一家，那家人老打她，离婚了。要不是这，我还娶不上媳妇。”
“啊？！”我很惊讶。常听说有些闭塞的农村，男人穷，娶不上媳妇。有的会娶个精神病人，有的，弟兄两个共用一个媳妇。
“孩子没事吧？”我着急的问。
“孩子没事。”
“成绩怎么样？”
“一般。唉，我生活很困难。我媳妇干不成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打工，养活娃子，养活他妈。年前去给人打工的钱，到现在都没有给我，要不出来。家里啥都要钱，除了房租，还有水电费，手机费。娃子在学校吃饭，俩月就交了五六百块。今天早上去学，非要五块钱买东西吃，不给他，他就不走。现在外面的饭也贵，我在外面干活，中午不回家，十块钱也吃不饱……”他打开话匣子，陌生感解除，话也不少：“姐，你知道何聪明吧？”
“不知道。”
“她是村里何年家闺女，何年媳妇也是傻子，只生了一个闺女，就是聪明，现在是村妇联。”
我突然意识到，对于后代，他或许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何年娶了傻媳妇，生了个闺女，而他娶了傻媳妇，生的是儿子。何年家的闺女都能当妇联，他家儿子说不准以后可以当支书。
说着话，很快到了酒店。一进大堂，我先到服务台给他倒了一杯熬好的蒲公英茶：“给你喝点热水。”
“姐，我不渴，我不喝。”
他使劲把我的手往外推。我把水杯放进他手里，他端上后却又放回桌子上，人往后退几步，站的离桌子远远的，好像怕被烫到一般。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吃过早饭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接到他，口干舌燥。“咱稍等一下飞飞，她停好车过来，咱再一起上楼。”我说。
我又倒了一杯水喝。这时飞飞进来，看见桌子上他没喝上的水，端起来也如我般一饮而尽。
“他人呢？”飞飞问。
“啊？”我这才发现他不见了。我和飞飞在大堂找了一圈，看见他从卫生间出来，正在洗手台那里照着镜子洗自己的脸。
“姐，恁叫我来，是为啥？”到房间坐定后，他问我。
“没事，咱聊聊，我们想了解一点情况。来，你喝点水。”我把矿泉水拧开放他手里。
“我不喝。”他接过水放到茶几上，把凳子还往后移了移，好像矿泉水瓶很烫似的。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了解点情况。你把自己知道的事说说就行了。”
“哦。”他抬眼看我，嘴里好像明白，脸上却全是疑问。
“你会写字吗？”我问。
“姐，我家弟兄三个，我哥不在家，出去打工了，我兄弟眼睛有问题看不见，他在村里生活，我家可困难，家里没有钱上学，我上到三年级就不上了，也学不会。我……不会写字。”
“你会写自己名字吗？”
“我会写。”
“你说说是哪几个字？”
“我的李就是姓李的李，玉是玉米的玉，民是农民的民。”
“身份证号多少还记得吗？”
“我记不住，我手机上有。”他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翻找。找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我，“这是我的身份证号。”
“XXXXXX1967，你是1967年生的？”
“不知道。那身份证上咋写，就是咋。”
“那你是哥呢，比我大。”
“姐，我家里可困难，我一个人打工……”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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