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桥与鬼门关
离开学校之后的十多年间,我做得最多的一个恶梦是:当我匆匆忙忙地赶到考场,发现考试已经开始了；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却发现自己的笔忘记带了；好不容易有了笔,试题还没有做完,收卷的时候却又到了。然后就是我在又急又怕又悔又恨中惊醒,心跳剧烈,眼角犹带着些许晶莹的泪滴……
正因为如此,我常常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是应试教育下的悲剧人物,可是,当我在报纸上看到近来接二连三的高考生生病、猝死、跳楼事件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有多么的幸福———彼时,高考被称作是独木桥,而现在,高考简直就是鬼门关。
看看某学校的作息时间吧:从早上5点钟起床,直到晚上11点睡觉,一天学习18个小时,除去吃饭,真正能休息的时间不足5小时；每个月只有两天假期,高三的寒假只放7天,暑假只放20天……这真的是学校?那真的是学生?我怎么仿佛看到了夏衍笔下的“包身工”呢?
一样有血有汗,一样的身不由己,这群不是“包身工”却胜似“包身工”的风华正茂的花季少男少女们,是不折不扣的是当今应试教育的牺牲品。虽然说,政府早己经认识到应试教育的危害性,大力提倡将应试教育转为素质教育,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升学率至上的大环境下,政府的三申五令最终都成了一句空话,这到底是谁的错?
学校说它没错。如果不是考核的标准依然是升学率；如果上级部门不是把升学率当作最大的教育政绩；如果不是分数能给学校增加声誉,从而吸引更多的学生就读,学校能狠下心来做黄世仁吗?
家长也认为自己没错。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中国式父母的优良传统。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就意味着从此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而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更是指日可待……公有公理,婆有婆理,只是苦了我们的孩子。但是,谁能保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后辈,真的会成为栋梁之材呢?怕只怕我们得到的,只是一群对知识囫囵吞枣,没有创作激情,缺乏动手能力,情商低下,只会应对考试的书呆子。这于国家,于民族,于我们难道还不是一种悲哀吗?而在感伤的空隙,我们又应不应该想想,究竟大学是不是学生的唯一的出路呢?
很怀念某个时代,很羡慕某些人,例如梁漱溟、沈从文、钱穆,等等等等,都没有读过大学,有的甚至没有读过高中,可是他们照样在北大当教授,而他们在北大当教授时,并没有让北大丢脸,相反,他们都为北大增了光,他们都是北大历史的骄傲；而当代科学巨匠华罗庚先生更是靠自学成才,最终成为一个伟大的数学家；比尔·盖茨先生,大学仅仅读过一年,仅仅有高中文凭,可这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世界的首富；高尔夫律师,没上过大学,英语、法语都不怎么样,汉语却挺好,写文章才华横溢,办案子万众敬仰；像铁凝女士,虽然只有高中文凭,而且还是文革期间的高中文凭,但是她的中文水平和文学才华比那些著名的文学教授一点也不差……
由此可见,通往罗马城的路并不独独只有一条,而天公也乐于不拘一格降人才,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打破头去挤独木桥,过鬼门关呢?我想,关键在还是在于按现行的教育考试制度,以及我们的人才标准。在这种大背景下,纵是天才也很难有机会尽情地表现自己的才华,发热发光,因为用人单位看重的只是一张文凭,而不是那个人的实际能力。然后我们就会悲哀地发现,高考真的是成了学生的唯一出路,于是乎,无论高考是独木桥还是鬼门关,为了赢在起跑线上,为了拥有美好的明天,为了将来有平等的竞争机会,为了平步青云,眼一闭,一头扑进书山题海———死便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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