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之美

我想，初下飞机的游客也许会被冰岛的“另类”自然风貌给吓着。已是傍晚，沿着公路开往市区的路上，等待的是一片苍凉的黑岩石地，路面不是传统的柏油面，而是黑乎乎的岩渣路面，放眼望去除了万籁俱寂的旷野，似乎没有别的。车子仿佛驶入了无人区，一种孤寂和被隔离的绝望悠然升起，这就是我们在网上所了解的“绝美”的冰岛？

       冰岛之美，似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欧洲古典审美，你可以去意大利或法国寻找文艺复兴的气息， 逛逛博物馆，观赏几座哥特建筑。或是体验一回欧洲田园写意，享受一下草原，古堡，水桥带来的油画般的风光。冰岛不是这样，从历史来看，由于海盗，他自从接受了来自挪威的移民后，长期与欧洲隔离，以至冰岛人可以毫无压力地阅读古挪威文字，而挪威人自己却无法做到。文化的疏远，加之自然位置的隔离，使得冰岛的美远离人类文明的精巧设计。在静寂的火山岩石和冰川之间，苍穹的湖海和山岭中，这是旷野间的审美,更加广寂，静谧，壮阔，震撼。

       冰岛的初晨有些不同，12月的天从太阳升起到日落不到5个小时。清晨9点40分出门，顺着住的海滨小道往前走，天空竟还未亮起，隔着海湾，对面的街市灯火通明。冰岛自然储备丰富，依靠自然能源，地热蒸汽发电，所以不用节制用电。无论有人还是无人的店铺，商场，酒店统统亮着灯。整个海平面被灯光照得透亮。走到一个角落，看到一艘海盗船雕塑，船梢已翘到空中。立即精神一振。船梢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仿佛像是海盗手中的金仗，虎虎有生气地屹立在海边。翘首远望，9点多的天际依然深沉幽僻，只是天边被撕出一条裂口，青黄和酡红不断涌入，不一会填满了裂口，只是风云变幻极快，在云层翻滚更迭之下，先前的色彩又被席卷了，不到20分钟，乌云已多次辗转方向，新的亮光又在别处涌现,这时，云层不再稠厚，色彩也一点点清淡下来。天色流动地越来越快，我知道，这时离太阳升起已不远了。

  踏着晨光，我们驱车前往冰岛黄金圈内，国家议会旧址地貌，公元930年，挪威海盗占领了冰岛，成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的民主议会，这样的地方被作为自然风貌保存了下来。从首都雷克雅维克出发，越过城市便来到人迹罕至的火山岩石地了，没有老房，没有地基，甚至完全感受不到人类文明的痕迹，这里是崇山间开阔的一片岩地， 中间是蜿蜒的小河，矗立着几座尖顶小屋。岩地一面有一片长达几公里，由熔岩构成的嶙峋峭壁，高约三十多米，构成了气势不凡的天然屏障。顺着屏障边小路往下走，迎面扑来的是凛冽地寒风，四周尽是狰狞的断岩峭壁。走过一座木桥，爬山一个高坡，草丛间竖立的旗帜迎风飘扬，大概这就是议会的场所中心吧!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室外环境下，风沙肆意，又没有任何扩音设备，是如何开展细致的议题的？估计都是讨论人命关天的大事吧！

       带着疑问离开了议会旧址，顺着石岩建成的公路，行驶了许久，翻过土丘， 便到达蛋壳火山口。山底一片碧蓝的湖水，这里6500年前爆发过一次，火山口的四周是由雪山和冰川组成的火山岩地，远处的山顶白皑皑一片，右侧极远处依稀能窥见冰川，那里没有路，只能依靠雪橇达到 。冰川的融水流淌成河，顺着黄金瀑布一泄而下，雾气布满了整个山涧。火山岩地的地下岩浆加热了地下水，沿着岩石的裂缝瞬间喷射出来，形成间歇喷泉，这是冰岛地貌的惊异之处，随处可见的冒着热气腾腾的山岩，一股硫磺味扑面而来。一处大的间歇喷泉围观了众多人，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准备记录下每隔10多钟一次的喷射。 走进旁边，间歇泉下暗流涌动，地热形成的蒸汽被平静的水面阻隔，类似高压锅的原理，没有压力就没有反抗，最终在尝试几次小的喷发无果以后，迎来一次强大的喷射，水汽高大三十多米，形成壮观的自然喷泉，苍茫的岩地里雨雾腾腾，烟气弥漫，为大自然的够建感到震撼。

      已是中午时分，驱车继续行进，远方仿佛是没有战火的硝烟地带，这是GUNNA地热蒸汽带，在夕阳下猛烈喷发着浓烟，到处热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天然桑拿屋。斑斓的地表面随处可见嘟嘟冒泡的洞口，车停在路边，顺着栈桥一直走上去，最大一处的GUNNA蒸汽就在眼前，白烟滚滚，喷射有上百米高。蒸汽中心高达2-300度。由于岩石裂缝的移动导致喷气孔的位移，老的观景台已被烧毁，其他两处较大的蒸汽口已被开发成热电站，作为工业设施投入使用。想象力丰富的冰岛人还告诉我们一个有趣的故事，Gunnuhver名字来自Vogsosar地区一个名叫 Gunna的女巫，一直祸害四方，最后牧师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设下陷阱，女巫载入热泉淹死，最后在魔法力的作用下怨气汇此愤怒喷出。而真实情况是，当地下水被加热至沸点并有足够的管道将蒸汽溢出时，会形成喷气孔，当被加热的地下水的渗出处室一片平地，而出水量又少到仅够滋润那片土地时，它便形成热泥潭。

      午间的太阳贴着地平线走，四周到处是黑色的石滩和火山岩地，乌云已经在地平线处压得很低，天边开始泛红，车子行驶在北美和欧亚版块的断层处，翻过一座座岩石山峰，克莱法火山湖就在山脚下，熔岩的迸发形成巨大的火山口，长期的雨落形成壮美秀丽的火山湖。湖边是充满神秘感的黑色沙滩，沙子光滑细腻，在余晖的映射下，克莱法火山湖越发静谧，开阔的湖面倒影着深邃的积卷云。爬上山坡，整个湖面蜿蜒的线条被蓝黑的分界线勾勒清晰，在黑色沙滩的映衬下，蔚蓝而平静的湖面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

       驻足了半宿，沿着湖畔继续行驶，岩石山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也是冰岛最西南方向，是真正的天涯海角了，欧亚和北美板块的起点。下了车，走上高坡，壮阔无垠的大西洋就在前方。站在高坡上，大西洋猛烈的海风将海浪击打在黑礁石上，激起千层巨浪，遮住了即将日落的地平线。此时为冰岛时间3点半，也许是这辈子看到让人最心醉的日落了，一半的太阳已沉醉在海里，余晖撒向整个海面，迎接晚霞的天际如梦如幻，受大西洋暖流影响，海平面上蒸蒸升起了雾气，随着海风飘动着，若影若现，壮阔无垠的海平线连接着即将日落的夕阳。

      山河湖海具有一种灵性的感召力，能够释放最质朴的心灵，感知最原始的美学。罗索离群索居瓦尔登湖畔时，应当就是这样的一种质朴的感知大自然。才会有这样的一句:我只静静微笑，笑自己幸福无涯。

      此时的山海不在具有真正意义的美景，而呈现的是莫奈画中的波纹，德彪西音乐里意像的倒影。山峦，礁岩，黑沙，水纹，云海，夕阳已经完美和谐构建了大自然的经典美学。潮起潮落，日夜交替，冬夏更迭，大自然就是这样和谐而有秩序地变幻着，轮回着，此刻在浩瀚天际下却可拥有整个苍穹，夕阳西下，独自远望天涯海角，静观云起月落，日夜迁回，是否也是一种极致的美学体验？

      太阳已经几尽沉落海底，借着余晖，离开了天涯海角往回走，顺着欧亚和美洲板块来到了两大版块的分界岭，这里清楚看见一条狭长黝黑的断裂山岭，狭窄处约宽50米，蜿蜒地消失在山岭的远际。岭旁的山石岩体分割清晰可辨，岭底是黑色沙石连接，岭上架着一座桥，中间就是两大版块的分界线，站在中间，迎着西南日落的夕阳，仿佛自己是横跨两大版块的巨人。此时一轮明月已从背后升起，日月同辉，把两大版块映射地透亮。就这样独享着大自然的壮美华彩，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哥特巴赫猜想定律，有人问一个数学家，你毕生时间去证明一个如此深奥却没有实用价值的猜想意义何在?数学家微微一笑:为了美学。

      也许，万法归一，大道从简。远望层层山峦，磅礴的海湖，变幻万千的景象，却一定传递着最简单质朴的自然规律。这就是大自然的哲学，冰岛之美让我们体验回归祖先的悠悠厚味，这种厚重的韵味来自冰岛的山河湖海。就人生而言，是否应该心灵上回归山水之间。水边给人喜乐，感知世间无常，山地让人狂放，领略天地恒昌。生命是否应该就此释放，释放在大地长天，远山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