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大名早有耳闻,还知道拍了电视剧,但一直没有了解,今天看历史演义,才知道是这么生猛的一个角色,刚与李靖、红拂见面,虬髯客就请他们吃肉,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虬髯客道:“今将何往?”靖答言将避地太原。客略略点头,随手取出一囊,笑顾靖道:“我也有下酒物,李郎能同食否?”靖谦言不敢。哪知囊内是一个人头,一副心肝,由客取置杯前,用匕首切好薄片,大嚼而尽,且语靖道:“这是天下负心人,我已衔恨十年,今始被我杀死,可消宿恨。”全是侠客行径。
虬髯客不光生猛,而且出手阔绰,略微考察一番,积蓄的二十箱财宝就送李靖了,这可真是“富可敌国”的革命本钱呀。
跟《东邪西毒》里洪七告别黄药师时预告“九指神丐”一样,虬髯客临走时对李靖说:
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
后来他果然成功了,到一岛国又当了国王。
演义的故事不是凭空而来的,此刻的虬髯客不是一个人在装13,而是秦汉、魏晋到唐宋明清的侠客们灵魂附体。
最早写游侠的要算曹植,曹植的《白马篇》一出,侠客风度翩翩、武艺超群的形象就有了。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只是曹植的游侠像是宣传部出品的,瞧瞧人家这觉悟: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植的侠酷帅有余,而任性不足,李白的《侠客行》里的侠就潇洒多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李白瞧不起那种一头钻进故纸堆里的书呆子,他少年时候就亲身任侠云游,甚至杀人市中。有人说他“十五好剑术。”有人说他“少任侠,手仞数人。”“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任侠是深深融入李白自身的个性与人生理想之中了的。
诗仙的另一首诗《少年子》的少年侠也很潇洒:
青云年少子,挟弹章台左。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金丸落飞鸟,夜入琼楼卧。夷齐是何人,独守西山饿。
不愧是浪漫主义的大诗人,儒家道德楷模夷齐在李白看来就是个可怜虫,不过对无意义这点倒是和司马迁看法一致。《史记》中的《游侠列传序》说:
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享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
司马迁的意思是,老百姓眼里,谁给他好处谁就是侠,当侠得对社会有点贡献,否则别为难自己。司马迁的这篇雄文,还分析了侠客的本质,即侠应是自由独立的,不是四公子门下的那些食客。侠是正义的,要敢于锄强扶弱,伸张正义,而不能侍强凌弱,为虎作伥。侠是孤独的,要淡泊名利,能够知难而进。
司马迁知道法家反对侠客行为,明白法家反对体制之外无拘束的暴力,引用了韩子的“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但他还是积极肯定侠的价值:
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
侠客的消失是一种必然,当国家越来越成熟,政府的管控越来越严密,侠客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暴力被政府垄断,以暴制暴只能由政府来实施。
到了清朝,人们已经不把侠当回事了,比如郑板桥的这首诗:
大雪满天地,胡为仗剑游?欲谈心里事,同上酒家楼。
行,有话好好说,消消气,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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