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往事》(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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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黄陂,家在夏家垱。
夏家垱是位于黄陂南部横店街西京广线旁的一个古老村庄,族谱中有记载族人自明朝洪武二年自江西筷子巷迁居此地,至今有600多年。
说起家乡,原因是这里承载着儿时太多的记忆,四十多年,当年的人和事历历在目。
记忆从七岁开始,到了入学的年龄,母亲便把我送到了村子旁边的那所小学,这个只有两排教室的破旧小学校便是我学生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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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位于我们村与其它几个村子之间的一片坡地,以前是座寺庙,叫龙王庙,解放后寺庙拆了建起了学校,但龙王庙的地名保留至今。
环绕学校的是一条小河,这条流向后湖的小河我们叫港,旁边流经一条乡村马路,河面上是一座石桥,不知为何叫独木桥。独木桥边的这所小学当然就叫独木小学。
独木小学的学生和教师都来自周边的十多个村庄,村庄在那个年代都被划为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我们大队前驱。
七十年代的农村虽然还很贫穷,但当时我感觉还是欣欣向荣的,儿时的记忆家里有电灯,生产队有打谷机、脱粒机、抽水机,还有育秧棚。
有电不代表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看一下今天的朝鲜便知道当时的中国,由于是在计划经济时代,电和其它商品一样短缺,白天的电主要供应城市,农村只有在深夜才来电,所以我们队的打谷场和抽水机站永远都是深夜开工,机器一直轰鸣到天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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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是周边村民最多的村之一,村子被分成三个生产队,每天天蒙蒙亮,生产小队长便吹响哨子,全村社员便出工下地做活。生产小队长是不受待见的人,所以村里有人背地里编起了顺口溜:一队的苕四毛,二队的空气瞧,三队的傻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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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工是要记工分的,男劳力一天记1分,女劳力记0.8分,到了收获的季节,便按工分分配粮食和其它的东西,比如稻草、肥皂等,年底生产队抽干了塘还能分到几条鱼,记得还分过一次牛肉,是生产队在夜里偷偷杀了头快病死的老水牛。
秋收、冬藏,到了冬天,田间地头没有什么事了,生产队长便组织人抽干水,全村人开始修塘补堰,挖塘泥做肥料,记得挖出了一些冬眠的鳝鱼和鳖,被丢弃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没有人想着去吃它们。
农村生活当然少不了买生活必需品,每次要买煤油和火柴便去独木桥杂货店,几百米远对于我来说算是出了远门,提着用线系的瓶子常常打不了一点煤油,也就一角钱,然后再花两分钱买盒火柴,我们叫洋火 ,除此之外,家里是不会多给一分钱的,买块糖果吃是件很奢侈的事。
村子里也有做房子的时候,做房子用的是土坯砖,黑布瓦,当然砖是生产队生产的,记得跟在大人后面,看他们在田地里碾压,划线,然后切砖的过程,砖里面常有切断了的泥鳅,砖切好后便是翻晒了,晒干后才能用于砌墙了。
墙砌好后便是上梁,每当上梁时便是最热闹的时候,大粱上帖上红符,起大粱时就开始放鞭,安装到位后就向下洒糖果,全村男女老幼便到房子下面抢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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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人口多,所以有嫁进来的外地人,有四川女人,也有南京知青,娶四川女人的多半是家里兄弟多,条件较差,本地姑娘家看不上的家庭,而嫁进来的四川女人虽然个子小,但非常能干,吃苦耐劳,里外是一把好手。知青嫁过来的多半是家里条件相对较好,男孩相貌也还体面。
七十年代四川较穷,特别是四川山区,所以嫁或骗到湖北黄陂的四川女孩非常多,我们周边许多村子都有。八十年代后,四川农村最先包产到户,条件一下子好起来了,几乎再没有四川女人嫁过来。
知青就不一样,六七十年代的知青基本上后来都回了城,嫁到我们村里的知青听说是一位南京人,后来政策来了也带着老公和家人回到了南京,听说生活得还不错。
尽管在独木小学上了两年学,但在小孩子眼中印象是深刻的。学校是两横排一竖排的∏形布局,五个年级一共十个班,校长是我们村的,记得土坯房教室,一块破旧的木黑板,粉笔字写上去是花的,桌椅是我们从家里搬来的,一条窄窄的长凳便是桌子, 小马凳便是椅子,所以多少年后写字时,手都是养成与桌子平行的写字的习惯。
小学校虽破旧,但当年生态环境非常好,窗户里经常有小麻雀飞来飞去,所以也招来了蛇,记得有一次在上课时,教室屋梁上有麻雀的叫声,抬头一瞧,拇指粗的大花蛇正缠绕在木梁上,我们都吓得不得了,当时听大人说,手是不能指蛇的,指了蛇之后手指会变成蛇头,为了防止手指变成蛇头,要跺三次脚才能化解。
学校虽不大,但学校里住着一位老婆婆,不知为何大家不叫她婆婆,而是叫她河伯,学校忆苦思甜大会的时候,总会让她上台讲讲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
小学学习是轻松的,回家是愉快的,每天回家是一路玩回家,田边摘些野花,地里抱团打几个滚,沟渠边跟其它村的学生打土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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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过去一点就是松岭岗,松岭岗的人不姓松,其实都是夏姓,夏姓有“正大光明杨、长发胜其强”字派,听说周边共有八个村庄姓夏,所以有夏八湾之说,夏姓在这里很集中,族谱中记载都来自江西筷子巷。
说到松岭岗的原因是因为村中有一棵古柏树,武汉晚报上也登了,树龄有一千多年,网上说是武汉市目前最古老的树,也听说它很神奇,能够求子求福,有求必应,不过不能伤害它,曾听说树旁边的一户人家因此树荫挡住的阳光,所以砍掉了一个大的枝桠,结果就倒霉了好长时间,不知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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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桥边人来人往,路上鲜有汽车,但拖拉机常有,每当有拖拉机经过,我们一大群孩子便都去扒,跑一路扒一路,只扒得拖拉机师傅停下来骂人便一哄而散。
村里的孩子是非常淘气的,因为孩子多,通常一家都是三四个或四五个孩子,家长也很少管,曾经看到过同村的一位和自己同岁的小女孩在村边的小港中摘荷叶掉进水中淹死的情景,一村人下水去找好半天才找到。所以大人们就对我们说:不要在水边摘花,抓蝴蝶,那是鬼魂在引诱人,花太香会吃鼻子,于是知道了太多的禁忌。
村子不远处的横店火车站是一个不算小的车站,麻城、红安等地的货也在此中转,所以煤和其它物资经常在这里上下货,每当火车进站时,因车速较慢,所以我们周边几个村的村民常常在铁路边去扒煤,从火车上扒下的煤便用蛇皮袋子装回家烧。
由于过铁路没有通道,所以车和人只有从铁路上穿来穿去,所以常常听说火车轧死人,自己本家的一个三爹,就是解放前因逃票跳火车而不幸撞死。
那个年代,基本上没什么娱乐,家中有台木制外壳的收音机收听广播就很高级了,所以看电影成了全村人唯一的娱乐方式。
每到周末放学时,我们就会站在田梗高处仰望四周,看有没有竖红旗的村庄,如果红旗飘飘,说明当晚一定会放电影,有时会有周边村的同学,把他们村放电影之事传遍全校。
记得在我们村的一次看电影经历,中午刚过,红旗就飘上了天,这是在向周边村子宣布今晚我们这里有电影,吃完晚饭,尽管电影放影员的片子还没来,村子边的一块稻场上早己竖好了挂幕布的长木梯。
夏天黑得晚,晚上7点钟都过了,天还没黑下来,稻场上己坐满了人,老婆婆们摇着鹅毛扇,老爹爹抽着烟,互相聊着天,年轻的小伙子则聚在草堆旁,小孩子们在一旁你追我,我撵你在嘻闹。
音箱终于挂上去了,稻场中央正对幕布的桌子上立起了放映机,从幕布到放映机的线也连起来了,正等着跑片子呢,原因是另一个村子同时在放映,而电影考贝却只有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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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晚上九点了,终于等来了片子,电影是《洪湖赤卫队》,于是全场安静下来,人们沉浸在电影中去了,周边是飞来飞去的小虫子,还有忽明忽暗的莹火虫。
那个年代的电影基本上都是战争片,《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还有《平原游击队》和《渡江侦察记》。
小孩子就是会模仿,电影里的情节记忆深刻,自己和小伙伴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啪啪啪子弹打完了,把泥巴捏的枪一丢,帽子一摔,两手叉住大门,这是地下党救韩英的一个故事情节。
小河弯弯向南流,门前的这条向南流的港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摘荷花、找菱角,石头缝中捉小螃蟹,水草边用稗子钓青蛙,和小朋友在一起常常乐此不疲。
小港也是大人们劳作后暂时休息的地方,田里干完活,脚上粘满泥巴,顺便港边洗洗。小河两边是村民的自留地,所以摘下菜便浸在水中,以便去掉枯叶和泥土。过去的衣服多是棉布做的,鲜少有的确凉,所以在家用肥皂洗好后便来到小河边,浸泡了水后放在石板上用棒槌不停地锤打,大眼睛、长辫子、粉红的小脸蛋,小媳妇们挥舞着棒槌水中倒映的倩影至今还映于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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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天气热,帮大人搞完草耙子,便趴在水缸边咕噜咕噜喝着水,不解暑,便用筷子沾两粒糖精化杯井水,肚子饿了,锅里有锅巴捏的饭团,午休时,拆下堂屋的半扇门平在地上,便成了床。晚上,来到稻场,泼盆水,搬来竹床,旁边烧些谷壳子熏蚊虫,在微风中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村子里谁家生了小孩,左邻右舍便你家送点红糖,我家送些鸡蛋,有的河中捉些喜头鱼送来,说是发ma(奶水),当天夜里,他们家会煮好油面加点芹菜干子肉丝潲子来招待村里男女老少。
说起做客,村里只要有婚丧嫁娶,大家便凑分子,办事人家便全村接客,我们叫吃席,开席的时候最为热闹,男人们按辈分坐一桌,妇女婆婆们坐一桌,当然了,女人们每人手中端一只大碗或大缸杯,只要菜盘一上,十多双筷子便抢进了盘中,一抢而光,恨不得把盘子夹走,生怕夹慢了,直到自己杯中碗中装满,才吃上一口。那个年代,平时谁吃过肉啊,难得有机会吃一次,谁不多夹点带回去好给家里的孩子们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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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梭,近半个世纪就这样过去了,往事如烟,记得一首歌中唱道:我的故乡并不美 ,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 ,……男人为你累弯了腰 ,女人也要为你锁愁眉 ,……故乡,故乡 ,亲不够的故乡土 ,恋不够的家乡水 ……。
如今,心中的那个故乡己渐行渐远,远得只隐约看到一点背影,背影中依稀看到走在家乡田野上童年的我和跟在后面的那条老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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