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水塔有约

再次陪奶奶来到汉口水塔，

奶奶已经很难站立起来了，

她看着被夕阳涂抹的

格外温暖的水塔

眼睛很久都不眨一下。

上次来还是我上初中的时候，

奶奶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变白，

她扑打扑打自己的菜篮说，

丫头，咱们一起去水塔

买你爱吃的米酒汤圆。

其实那个时候

我早已经不爱吃米酒汤圆了，

但是每次去奶奶家她都会买给我，

而我在它面前永远是很爱吃的样子。

那时候我和奶奶一起

慢慢地走过中山大道，

在水塔旁边停下来，

她给我讲很多那条街的历史，

她知道的好玩的事情永远都说不完，

她讲到最后会说起来爷爷，

然后沉默好久。

奶奶小的时候就在水塔边玩耍。

她跟着一群小男生到处跑，

她注定是跑的最慢的。

繁华的汉口总有各式的商贩来往，

那些讨来的零嘴和捡来的货物零件

就是他们的至宝。

奶奶是小姑娘，

肯定是抢不到任何东西的那一个。

但是每次她都会破涕为笑，

爷爷抢到手的东西永远都有奶奶的一份。

他们渐渐长大，

不管爷爷从哪弄来好吃的，

都会千方百计的找到奶奶，塞给她。

奶奶十八岁那年，

她和爷爷倚着水塔谈理想和未来，

爷爷忽然转过身，面对奶奶，

说，不如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那时候夕阳忽然消失得很慢，

繁华的街道里

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洋溢着温暖。

水塔永远那么英俊的站在夕阳下，

就像那时候的爷爷一样，

相信世界上一定有永远。

爷爷走了很多年了，

那时候奶奶哭的并没有那么伤心。

萤火昏暗的傍晚，

奶奶总喜欢一个人去水塔边。

如今她走不动了，坐在轮椅上，

有时候她半天都不说话，

可是只要家人说一起去水塔边转转，

她浑浊的眼眸里就会绽放出光彩，

她说好啊好啊，

去给丫头买她最爱吃的米酒汤圆。

今天的奶奶头发全都白了，

是我推着她慢慢的走过中山大道，

在水塔边停下来，

她一直想给我讲故事，

虽然一个故事她会讲好几遍。

来到水塔脚下的时候奶奶忽然不再说话了。

夕阳注满她脸上所有可爱的皱纹里，

就像注满她所有岁月。

如今她和水塔都老了，

她们在武汉这个偌大的城市中，

都显得那么卑微那么陈旧，

遥远的高楼仰望苍穹，

和当年的水塔一样，

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