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

    中午十分，有亲戚上门拜访。夫妻俩一进屋坐下，就掏出烟来抽。满屋子的烟味，呛得我咳嗽。我也真担心我正在学写字的六岁小儿。碍于来者是老公家的亲戚，我只能忍着。有时候，人情这事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爸爸在大二那年心梗去世。长达四十年的烟龄导致先是肺气肿，然后突然心梗。去世前很长时间。他的烟瘾达到每天2包。现在我回想起来，有时候有点心疼他。老一辈的大学生，60年代，当时有史以来村里唯一大学生，'大学生'成了方圆三百里内他的专用名称。那时他是无限荣耀的。当时他惦记着家里的老母亲–我的奶奶，放弃留在北京的机会，在毕业后回到了上海的乡下。那个年代，上海的乡下还是落后的，信息闭塞，时代的局限，环境的局限，机遇的局限，造成了他说的怀才不遇。闲暇之日只是在乡下打打麻将，抽抽烟。他的生活只有了苟且，永远忘记了诗与远方。有时候，我又有点责怪他。即使没有诗与远方，只为了苟且，只为了责任也应该爱护自己的身体，为了家人，为了尚且求学的女儿，爱惜自己。但我又必须原谅他这样对自己的疏忽，时代的局限限制了他的考虑。更而且，到最后那两年，女儿们先后离开家嫁人求学，使一直是孤独的他，越来越孤独，每天依靠两包烟的陪伴。

      也许你会反驳我，心梗和抽烟并不必然。我只想说，我的两个堂哥几十年烟龄，先后心梗。一个放七个支架，一个放三个支架。我公公几十年烟龄，也心梗，放支架十年左右复发，现在已经搭了桥。我们邻居，我每次看到他在楼道里抽烟心生讨厌得很，去年年中心梗放了支架，今年又犯，又放一个支架。

      老公也有很长时间的烟龄。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看他牙齿黑黄的，但我却竟没有想到他是抽烟的。在第三次约会时，他竟然拔出了烟。我的心感觉一沉。因为他的彬彬有礼和温文尔雅，我接受了他抽烟的现实。不过，我决心改造他。婚后，我跟他说，我们相识恨晚，这么大年纪了，孩子才这么点大。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我们俩当中，只要有一方身体不好，我们的孩子该有多可怜。好几年过去了，我一直以为老公已经不抽烟了。可是，就在上个月，一天早晨，我在他包里发现了两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我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大脑。我觉得被欺骗了，拎着包浑浑噩噩地上班去了。一路上我在想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到公司后，我说服自己冷静，然后打电话给他。噼里啪啦一顿骂。简直就是把他的灵魂揪出来一顿痛打。然后，他大概真的戒了。

      此时那个来拜访的亲戚已经走了，屋里留下他们的烟味。话说抽烟的人是国民英雄。你知道吗？烟草公司一直是纳税大户，每年纳税占国家总税收的百分之十。而烟民的平均寿命比较非烟民的平均寿命要少十年。所以你看么，贡献了百分之十的国家税收，又通过奉献自己十年的生命少享受了十年的养老福利。这不就是国民英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