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过几天就放假了,可学校里的活动仍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今天放学前,夏老师又叮嘱了我们一遍,明天一定要把衣服鞋子穿好,红领巾戴好,明天上午的党旗传递仪式非常重要,我们每个人一定要完成好自己的任务,表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
最后,老师又通知我们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暑假去北京研学旅游活动,四五六年级同学都可以去。听老师说,这次能去的景点有故宫、长城,还有颐和园,最重要的是能去天安门看升旗,还有参观清华北大的百年校园。
去不去得回家和父母商量商量。关键是费用需要自理,一共3890元,而我的微信钱包里只有不到一千块,都是我好不容易攒的压岁钱。老师要求明天开始报名,时间截止到明天放学前。
还没等老师讲完,同学们就开锅了,一个个兴奋得眼睛都放光,全都开始议论起来。我旁边的李帅却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北京有啥玩的?没劲!我都去了好几次了。”
“那你今年又要去哪儿玩呀?不会是去迪拜吧?”我后面的吕强凑过来,一脸羡慕的表情。是啊,李帅家多有钱呀!每次放假他都出去玩,寒假时,他还跟着他妈去台湾玩了呢。
“大概也许差不多可能是去新疆吧!”李帅故作神秘的样子,眼睛望向窗外,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我用眼睛斜了李帅一眼,有啥了不起的,真能显摆。这时前面的林诗雅回过头来,用手示意我,凑近了,然后对着我的耳朵,小声地说:“我想去,可我怕我妈不让我去。”我同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点点头。
她家里好像还行,爸妈都有工作,可她学习成绩不好,总是倒数。她每次放假都得补课,需要花不少钱,再要钱出去玩,她恐怕很难张开口。
我比她也强不到哪儿去。平时偶尔能考90分就算不错了,期末考试我可真没底。万一我要求去玩,报完名,结果考得不好,妈妈又不知道得唠叨我多长时间呢!
我还是看看爸妈的态度再说吧,反正老师会在班级群里通知家长的,到时候如果他们想让我去,我就去,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放学路上,姜晓宇跑过来,问我想不想去,我说:“你呢?”她说当然想去,可她奶奶做不了主,还得问她在国外的爸妈。她爸妈从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出国打工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学习成绩也一般,但估计她爸妈会让她去,毕竟人家也不差钱。
我没有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她肯定能去,而我只有一半的希望。她边走边说,说了些什么,我却一点也没听进去。
2.
回到家,我抓紧时间写完作业,又拿出英语卷子,准备做一张。刚做了几道题,妈妈就回来了。看我在学习,妈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继续做题。
妈妈换了衣服准备去做饭,这时爸爸也回来了。今天真是难得,他们都按时下了班。往常妈妈偶尔会和同事一起吃饭,爸爸却是经常晚上在外面喝酒。妈妈总是抱怨,一个挣不了多少钱的工作,却没事儿就出去喝,这日子以后怎么过?
我其实一直都是站在妈妈这边的,经常帮着妈妈“教训”爸爸,可没啥效果,爸爸还是恶习难改。
不管怎样,今天爸爸按时回家,让妈妈心情不错。当饭菜端上来时,爸爸还在沙发上玩手机,妈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而是轻松地喊了一声:“吃饭了!快点啊!”
爸爸也没磨蹭,立马来到饭桌边,端起饭碗就开吃了。我也跟着吃起来,虽然好像不知味道咋样,但却还是装着爱吃的感觉。
妈妈一边坐下,一边打开了桌子上的手机。只见她刚吃了两口,便盯着手机,停止了吃饭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妈妈抬起头来,冲着我问:“琪琪,你们暑假有研学旅行?你回来怎么没说呢?”
我继续吃着饭,“你不是都能看到吗?”我毫无表情地说。
“那你们班都有谁想报名,你知道吗?”
“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李帅说不去,他早就去过好几次北京了。他说今年要去新疆呢!”
“是啊,人家有钱!咱们比不了。”
“有钱就了不起呀?姑娘,爸爸支持你去,多少钱?”爸爸的声音有点高,让我惊讶得瞪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
还是妈妈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把手机推到爸爸面前,让他自己看。
我重新低下头吃饭,不时地用余光去发现爸爸的表情,去琢磨妈妈的心理。毕竟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掌握在妈妈手里,爸爸说得再好,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妈妈这。
妈妈重新开始吃饭,边吃还边分析起我们的这次游学活动。前几年有过这样的活动,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是低年级,没有参加。后来听说上面不让搞了,所以好几年都没有了。今年,不知道哪个有本事的人物把教育局领导给弄明白了,又开始搞了。
我趁妈妈停顿的间隙,插了一句:“我们老师说,游学能开阔眼界,学习历史和文化,还能了解世界,让我们树立远大理想。”我把老师的话说得八九不离十。
妈妈眼睛没抬起来,嘴里嚼着刚夹的菜,“是啊,出去当然能见世面,懂得多,这谁都知道!我也想去,我想去周游世界!可钱呢?上哪去弄钱呢?”
“你就知道哭穷!”爸爸有点烦了。每次听到妈妈说没钱,爸爸就不耐烦。
“我天生就爱哭穷吗?我这是实事求是。”
妈妈总是这样,一说到钱就有很多怨气。爸爸知道妈妈又要对他开始叨叨了,赶紧将最后一口饭扒了到嘴里,一边嚼一边离开了饭桌。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没再说话。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盯着碗里的饭,一口一口地嚼着,直到把碗里最后一个米粒吃净。
就在我抬起屁股准备离桌的时候,妈妈又开口了:“琪琪,妈妈知道你很想去,可咱家现在的确没那么多钱,下学期你就要上初中了,还得留着钱去补课呢!”
我没有看向妈妈,只是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一进我自己的小屋,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其实根本没有一定要去,可心里却还是很难受,也许我还是很希望妈妈能让我去吧!
3.
今天上午天气特别好,还不是很热。我们的活动也非常成功,辅导员老师特别表扬了我们六年级,夏老师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这段时间我们一边忙着准备毕业考试,一边还要忙着学校的各种活动,看得出老师有点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坚持着。
下午要放学的时候,夏老师最后确认了研学旅行报名的同学。我低着头,没有看老师,耳朵却在注意听着。教室里异常安静,可见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
报名的同学有十三个,并不都是学习好的。林诗雅和我一样,没报名,姜晓宇报了。
毕竟还是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不能去,我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大家和往常一样,争先恐后地走出教室,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林诗雅从后面追上我,要和我一起走。我看看她,抬手拽了拽她的马尾辫,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她也伸手来抓我的头发,却被我躲开了。我得意地笑着,她有点急了,更用力地来抓我,我已经抬腿快步走下楼梯。
等她追上我,我们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她拽住了我的胳膊,大声说,她爸妈答应她,暑假全家一起去玩,就在周边的地方,四千块钱够她们一家玩的了。虽然不能去北京,但她也挺开心。
去年暑假,我们全家也出去玩了一次,是坐舅舅单位的车,住在舅舅朋友开的旅店,一路上都是舅舅花的钱。那次回来妈妈和爸爸还吵了一架,因为爸爸老说舅舅能显摆,气得妈妈说,你有能耐你也显摆呀,爸爸于是好几天没跟妈妈说话。
今年,最好哪儿也别去了,省得爸妈老生气。
一路上我都在听林诗雅说,心里有好多话,不知怎么跟她说。
我抬头看看天空中飘着的那些白云,突然想大声喊出来:“世界这么大,没钱咋去?”
我真想快点长大,去赚钱,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去所有想去的地方,把全世界都看遍。
4.
带着还未消退的激情,我回到家。屋子里和平时一样安静,放下书包,我就一屁股窝在了 沙发里。
现在,我不想写作业,只想这样发呆,一直这样静静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将我唤醒,我知道可能妈妈回来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姑娘,快起来!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爸爸显得有些兴奋,让我一时捉摸不透。
“你还能有啥好事儿?”我不屑地说。还没等爸爸反驳,妈妈就先开口了:“爸爸为了你,真是下了血本了!”
我有些惊讶,什么血本?哪来的血本?为了我?一连串的问题,把我弄地蒙头转向。
“你爸说,从现在开始,他要戒烟戒酒,为了能让你参加那个游学活动!”
“姑娘,你妈答应了,只要我戒烟戒酒,就让你去北京!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还给你们夏老师打了电话,给你报上名了!”
“你俩这是玩的啥名堂?”我彻底被弄晕了。
“姑娘,你呢,以后要努力学习,爸爸呢,以后会努力工作,多赚点钱。你看怎么样啊?”
这是真的吗?妈妈相信了?
“你还是我那个爸爸吗?”我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相信。
“不管怎样,既然爸爸已经说了,我们就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是不是说话算话!”
好吧,我也同意。“那我提议,咱们仨拉钩,谁也不许反悔!”
爸爸马上伸出了手,先和我拉钩,又和妈妈拉钩。我们一家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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