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文责自负。
卫国帝丘城外，人迹罕至的黄河岸旁，那位不顾礼仪，直接靠在岩石旁的憔悴妇人就是我，我深知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狼狈不堪，可是，我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伸手可及的黄河水正在奔腾咆哮，那里，才是我的归宿啊！
当年，我正值豆蔻年华，帮着家里做养蚕缫丝的生计。你这个流亡到卫国的小贩，笑嘻嘻地抱着布匹来到我家交易，那日只有我一人在家。
你哪里是来以布易币呢？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此来接近我，打我主意，要与我商量婚事的。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亲自送你这个伪君子渡过淇水河，到了顿丘才与你分开。根本不是我误了婚期，而是你这个伪君子根本就没有打算聘请好的媒人（上门提亲）。
你想尽快成亲，当时，我还请你不要为此生气，期望我们能够在秋天定下婚期（我明媒正娶地嫁给你）。
我登上毁坏残缺的土墙，用以观望复关之地。可是我又看见你居住的复关之地，（陷入情网）的我涕泪绵绵不绝。一看到复关（你的音信），我立刻兴奋起来，有说有笑。你告诉我说，你用龟甲占卜吉凶，你还用蓍草推算结果，卦体（用龟、蓍草）占卜的卦象没有不吉利的话。然后，你带着你的马车过来，将我的财物作为嫁妆，一起嫁过去。
我们就这样在没有纳彩、纳吉、请期等礼仪过程，只有你将聘礼算计得清清楚楚，我们名不正言不顺的结婚同居了。
新婚时的我多么美好，就好比润泽柔嫩的桑叶，叶儿还没有掉落，显得脆嫩生机勃勃。唉，现在回想起来，可叹那个小斑鸠啊，你不要去吃桑葚，你吃多了会醉的。可叹我这样的女子啊，如同那个斑鸠鸟一样，沉醉在男人的花言巧语之中，现在想来，悔恨交集。
男子沉迷于情爱之中，是可以摆脱的。我们这样的傻女子，如此这样......那该如何可以讲出口呢？
就这样，桑叶会落，我的青春也会逝去，枯黄的桑树的叶子落了啊，我的容颜衰老不堪，好日期也就到头了。自从我出嫁到这里，这三年（虚数）生活过得多么贫苦。
只见那淇水河水势浩大，把我所乘之车的帘子打湿，连我的下裳差不多都要浸湿了。你知道我坐在背你抛弃返回娘家途中是多么的狼狈吗？我没有任何差错，而是你的行为有偏差，难以揣测，前后行事不一致，喜新厌旧，感情不专一啊！
我初为人妇的前三年，你再无家务之劳苦，全部都是我一人承担下来。早起晚睡，天天如此，没有一天不这样的。慢慢地，家业有成，生活顺遂安定下来，你开始露出真面目，用粗暴的态度对待我了。
而这一切，我的兄弟毫不知情，他们见到我如此狼狈地回到娘家，还哈哈大笑地嘲笑我。现在，我安安静静在这里思考这些问题，只能自己独自伤心罢了。
我原本是想和你夫妻共同生活到老的（你新婚时的誓言也是如此），没有想到，我现在老了，却惨遭遗弃，想起当年的生活，徒增怨恨。淇水浩瀚还是有岸边，低湿之地也是以泮为边的。
我们在扎着总角（年轻）的时候，是那么安乐，总是和颜悦色非常友爱的。真挚的誓言“及尔偕老”还在耳边诚恳地回想着，想不到你变心的如此反复无常。你把誓言丢在脑后，违反自己当初的承诺，那就到此为止，我也不想与你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算了吧！
夜色完全黑下来了，我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了，身上的葛衣已经被潮气打湿，冷冰冰的贴在我的身体上，我已经毫不在意这些了，马上，我就要彻底解脱了。
“谁，谁在那里？”
忽然，一队出城巡逻的士兵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将我团团围住，手中的火把将我脸上的绝望一览无余，我低垂着头，心里哀叹出声：
“我还能去死吗？”
《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糜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生僻字注解：
蚩（chī）蚩：通“嗤嗤”，笑嘻嘻的样子。一说憨厚、老实的样子。
愆（qiān）：过失，过错，这里指延误。
垝（guǐ）垣（yuán）：倒塌的墙壁。垝，倒塌。垣，墙壁。
徂（cú）尔：嫁到你家。徂，往。
汤（shāng）汤：水势浩大的样子。
咥（xì）：笑的样子。
隰（xí）：低湿的地方；当作“湿”，水名，就是漯河，黄河的支流，流经卫国境内。
泮（pàn）：通“畔”水边，边岸。
程俊英 蒋见元注：
这是一首弃妇的诗。她生动地叙述和氓恋爱、结婚、受虐、被弃的过程，表达了她悔恨的心情和决绝的态度，深刻反映古代社会妇女在恋爱婚姻问题上受压迫和损害的现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