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刚刚看完了《新龙门客栈》。
可能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困惑,当你越长越大,会发现这个社会的规则由不得你去做真实的自己。就是在感情的世界里,你都来不得半点真性情,因为在感情的战场,需要的是矜持,需要的是算计,谁先主动谁先认真,谁就输。还未开始,就被出局。男男女女却都喜欢这样的游戏,不屑于按规则出牌的人注定输得很惨。
于是,今夜,看到这样真性情的金镶玉,很是痛快。
“密道?密道就在我身上。”
当金镶玉面带春色,轻咬嘴唇说出这样一句具有致命诱惑力的话,周淮安的脑中估计已经跑过一万头神兽,心头苦涩无比,哪有时间和你调情,我要的是逃生的密道。
但周淮安仍然要耐心敷衍她,陪着她眉来眼去。
他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十几口子人的身家性命都在她身上,龙门山的风雨即将到来,茫茫大漠之上,敌人就在眼前,唯有这位黑店店主掌握着出关的密道,今天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了救人,他才选择和她入洞房,丢下自己那位情义相投的伴侣邱莫言。此刻,他在风光旎旖的洞房之中备受煎熬,她却在刀光剑影的敌群之中酒入愁肠。
金镶玉却是洞察一切的主宰。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兴趣,入洞房也只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赤裸裸的要挟,“送你出关得一百两,送你上鬼门关得四百两……你要我金镶玉怎么做啊?”
他看中的,就是她苦心在大漠上经营多年的秘密通道。可是,她看上了他,总要试一试。
初一见面,正在屋顶上裹着旗布唱艳曲——“八月十五庙门儿开,各种蜡烛摆上来。红蜡烛红,白蜡烛白,小妹我一把攥不过来”——的金镶玉就被这个倜傥儒雅的男人所打动,“我身上就是龙门客栈”,她的挑逗与诱惑永远一击必中,就像这个致命的大漠,虽然知道危险,却还是有人偏要走进来。
即使这个男人是个例外,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她也相信没有自己搞不定的男人,“他眼睛是没看,心里可看了好几眼呢。”
面对周淮安的事后报恩,她冷笑,这种口头支票她从不相信,她开店、做人,讲究的就是有利可图,无本的生意从不能做,她没有什么家国概念,更无所谓正邪之分,她一个开黑店的,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
她要的是男人,也必须先入洞房再讲交易。她轻佻地拿走邱莫言送给周淮安的笛子,“这个就做聘礼啦。”
周淮安就像金庸笔下的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为救忠良之后不惜以身犯险,邱莫言也是一样,是他志同道合的伴侣,侠骨柔肠,忠肝义胆。他和金镶玉完全是两类人,他不会爱她,只是被这种狂野的生命力所打动。大漠风沙湮没了所有娇艳的花朵,只有萝卜花开在老板娘的手上,烛光下,也有别样的美丽,就像金镶玉这个人一样。妖娆、妩媚,但辣心。
混战开始,打乱了金镶玉的所有计划,她被卷了这场她一直竭力避免卷入的战争。她选择了站在周淮安这一边,还冒着生命危险把邱莫言的笛子捡了起来,却还是充满骄傲地说:“别人施舍的东西我不要。”
她的选择无关正义,只是谁惹到我我就让谁不痛快。她陪着周淮安死拼到底,也绝不是被情感化,为爱牺牲的苦情女,她就是要活下来,她就是不允许自己所爱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已。
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同于我们在传统文化所见的那些女子,旧式女子从不缺传奇,只是她们的深情总是让她们变得薄命。在不爱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们或落寞一生,或凄凉死去,或变得怨毒。金镶玉却不是,她活得泼辣,在贫瘠的大漠八面玲珑,在各种男人之中周旋,但没有一个男人真正得到过她的心。她把心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面对他的不爱,依旧强悍。
给她一滴爱情的水,她会变得茁壮,拿走这滴水,她也死不了。
邱莫言因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人入了洞房,而借酒浇愁,留下一行清泪,如果换成金镶玉,一定是老娘根本不在乎你和谁好,只要能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正道上的女子,被文化和传统束缚的女子,永远不如这种比野玫瑰更有活力。她从不计较是非对错,只看自己需不需要,愿不愿意。
我愿意的,就是对的。“姑奶奶我这个人呐,愿意就一百个成……我要不愿意呀,一百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都不成。”
电影《新龙门客栈》中张曼玉将一个我行我素的另类女子金镶玉塑造得活灵活现。这个角色中就有张曼玉本人的影子,泼辣风流,旁若无人。
宁财神在《武林外传》中写了一个佟湘玉,他承认这个角色就是参照金镶玉而来。佟湘玉同样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只不过和金镶玉相比,更入世一些,更踏实一点。和金镶玉一样,佟湘玉人生的所有重大的选择也都是忠于自己而做,从不肯屈服任何人的安排。
佟湘玉是金镶玉在尘世的影子,金镶玉是佟湘玉在理想王国的化身。
现在我们提到女人的修炼,总是一些陈词滥调,什么要读书,要旅行,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在路上之类的。其实这全都不是关键,我见过很多有知识有修养,走遍全中国,照样人格不独立的女人,也见过看书只看时尚杂志,旅行只钻商场的所谓肤浅女子,一样有一颗强大的心灵。
有的女人,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是畏首畏尾,害怕嫁不出去,害怕男人不喜欢自己这款,不断迎合社会口味,屈服于世俗的压力,失掉了所有的真性情。
做人,真的需要懂得天文地理才是终极的圆满境界吗?不,即使不愿看书,不通晓人生大义,只要做到能忠于自己,执守自己的生存信念,活得痛快,活得泼辣,愿赌服输,拿得起放得下,就全都能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
小时候,我们小朋友之间吵架经常会说,“我愿意,我愿意,千金难买我愿意。”那时是纯粹的耍无赖,但现在才知道,“我愿意”三个字,才是最难最难办到的,而“千金难买我愿意”则是无限强悍的生活态度。
一次,有人问我是该选择自己喜欢的还是喜欢自己的人,我就把这句话送给她,“姑娘,千金难买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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