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房间,清理出来一些前几年买的再也不会穿的衣裳和破旧的鞋子,装了四包,准备拿出去丢掉。
小宇看到地上放着的几个包,走过来问“妈妈,你要出门了吗?”近几天他总是会这样问,几个姑姑提着行李箱都走了,再看到大包小包他就格外敏感不安起来。
“我要去丢垃圾,这些是不要的东西,你帮我提两个吧。”我有些心疼,赶忙解释着消除他的不安。
“好,我跟你一起去”小宇子听我说不是出门,高兴地去提地上的袋子。
风有点大,吹得树枝摇摇晃晃,枯枝败叶堆在地上。一眼扫过,似乎有张卡片夹在一小堆瓶瓶罐罐中间。我退了一步再仔细看,竟是张身份证。是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成垃圾丢掉了。捡起来看,我愣了一下,是我婆婆(奶奶)的身份证,她去世已经快三年了。几乎是很普遍的现象,人去世了,死前所用过的物品就都会烧掉,或是丢掉,若是还摆放在家里,会被认为不吉利。想起很久以前在邻居姐姐家里看到过一张照片,几个小孩子靠在一起站着,有个位置却被剪去了,我问怎么剪掉了一块?那个姐姐回答,这是我一个死去的老太,因为我妈连续几天梦到她,说不好,所以被她剪掉了。我明白了婆婆的身份证出现在这垃圾堆里的原因,却不能接受。
照片上的她穿着青蓝色的棉袄,我在记忆里还能找出那件棉衣来。里面是件红色的毛衣,这毛衣我也很熟悉,是冬天里她常穿的。她注视着我,我想象着她照这张相片的模样,她端坐在相机前面,脸上没有表情,因为照证件照不允许有表情。她的头发还是那样稀少,我帮她洗过几回头发,头发很细,发质很软。她的名字我很小就知道,只是模糊知道她的生日好像是四月份,原来她是七月的,一九四七年的七月。背面的有效期限是2010.03.02—长期。
婆婆腿脚不便后,就很少再走动。我爹(爷爷)扶着她在太阳光下坐好一会儿,再扶着她颤颤巍巍地走进房里躺下。一坐就一个上午,一躺再一个下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那个时候我妈常让三岁的小宇子去给太太解闷,有天小宇子拿着根小木棍,弯着腰屁股撅得远远的走路,问他怎么了,他指着坐在一旁的呆呆的太太(曾祖母)说,“我在学太太走路。”一句话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是他身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也走不动,只能靠人搀扶着了。
“妈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小宇子靠过来问。
“这是我婆婆的身份证。你还记得我婆婆是谁吗?”我问小宇子。
“记得啊,你婆婆是我太太,就在那里埋着。”小宇子指着田野远处的东北角。又问“这还有用吗?”
“有用,我留着,我就能一直记得她的样子。”我看着小宇子说道。
“妈妈,你想你的婆婆吗?”
“想啊。”我望向远处的田野。
“你婆婆也会想你吗?”小宇子又问。
“嗯,她也会想我的。”我低下头跟他说,“虽然她不在了,我还在啊,我还记得她,所以她也还在。”
或许小宇子现在还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不了解我的心情,但他在渐渐长大和成长,这种感觉他一定会明白的。
物品老旧了,及时丢掉,能让屋子宽松敞亮起来。可是,人老去了,请要记得。
想起一部电影里所说的,死去的人一旦被遗忘,就真正地死去了。
我的记忆里有我去世的婆婆,她就会一直活着,把关于她的故事记录在世上,让她像她身份证上的那个日期,永远的活着。
那年夏天,她每天中午都会去照看一会儿她的瘫在床上的妈妈,也就是我的老太太。我跟她一起去,看到门口的桃子树,要她帮我照了张像片,我说也要帮她照了一张,她说不照,我再三要求,教她摆了个动作,她腼腆的笑着,我拍下了这张照片。
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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