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包,包里装着台笔记本。他眺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a。写字楼自巍峨不动,弥倪万物,自然瞧不见他,瞧不见在街口等马路的他,瞧不见夹在人流里的他。他当然也不指望被个钢铁造物关注,用它空洞的双眼盯着他,监视他一举一动。
他和这个写字楼的关系像细菌和宿主。他甚至觉得根本不该和这座写字楼产生关系。在大学他发表过几篇诗文。有朋友叫他作家,有亲戚叫他才子。他仿佛看见一群笑脸迎迎的人招呼着他,指引着他,顺着他们伸出的手指看是一条路,康庄大道。
思悠悠,他仿佛又看见编辑对他摆摆头,编辑说什么。像b报社的旋转门一样兜了几个圈圈又转了出来。他想到的是扫地出门。是秋天,行道树叶子被吹落。他就像那落叶一样。
写字楼的电梯通到105层。c是他的上司,d是他的朋友。
“你不该对自己处境不满,e是个好女孩,我看的出来你对她有意思”
他对她有意思。e很闵静,话不多,要是穿着白裙子和他的大眼睛大眉毛就像画出来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他想起e就莫名想起f。
他想不起为f写的那几首诗。f成了他诗里的记忆,原本的缪斯,现今的蔓草荆藤,牵扯他贫困的土地。
他不该用土地这个词。他脚踏的是混凝土,混凝土上是a是b是c,是像一窝蜂的字母,炫目。他忘记枯萎的稻草的父母,无精打采的低垂头的稻草,头发稀疏面目呆板的父母。
那个老式j牌的拖拉机在梦呓的田地耘犁,穿着褪色军装的老农扛着锄头口叼h牌5块的烟。我的爷爷吹着锁啦,黄巾力士舞龙头,抬着轿子走进城,啪啦啪啦的鞭炮响,讨彩。我的爸爸递上一包烟。“老表辛苦了,抽一根”“老表辛苦了,把红包收下图个吉利”“快叫i叔叔”“这是我儿子他今年高考。你帮他提下成绩,老表。”
“这是我儿子,老表……这是我儿子老表。”我在回忆的漩涡,我在台风的中心。卷在我记忆的风暴的桌子被甩到写字楼a,像飞机砸向5角大楼。那是我高考趴着的桌子。
那是我高考趴着的桌子,我爬上它上了大学。
“嘿,哥们,参加篮球社吗?”
“来我们影协吧,学弟。我们的女生最多。”
“你叫什么,兄弟。那里人,以后我们是室友。”j说。
“再见,兄弟。出了社会也要常联系。”
“再见,j。好兄弟,一辈子。”
常联系呀,那些远去的身影。他们闷不作声的招手截下通向未来的计程车。
“我要去k市。”
“去l市不打表多少钱?”
“你呢,m。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n。”
“大学竟这样没呢。m,真感觉快呀。”
“是吧,我们驾着汗血马也赶不上。”
“可我会想你,m。”
“我也会想你,n。”
我答应不忘记n,n是他世界的拿破仑。像n一样他为她建造见证历史的凯旋门。可是你还有会凯旋的一天吗,若你来到我将奏响的不是英雄而是一首代表春天的曲子。
但o小姐不愿意他记住n。她推倒了凯旋门在废墟插上一个鲜明的旗帜——是p,他生命的耶稣,他的至宝、至爱——他的女儿。人说女儿是男人上辈子的情人。他前世一定欠了很深的感情债,今生得了令他肝脑涂地的姑娘。下辈子他也许还要生更多的姑娘,再把今生的债台高筑一一偿还。
这面旗帜如今就插在这座写字楼。写字楼高,可它还要高,总高过一点。以前是一丢丢没他一条胳膊长,现在她长到了1米2,就高过了写字楼a1米2。p还会长的,会长成巨人。
于是他怀着充足的决心,莫大的勇气再次走进写字楼里。不过脑子要灵活,要学会把握时机,莫再被旋转门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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