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加缪的《局外人》,只有100多页,故事主线也相当简单。
一个平凡的小职员默尔索,稀里糊涂犯下了一桩命案,本来可能罪不至死(对方已向他亮出了刀子),却因为他生活上的种种表现而被人们认为缺乏道德——那些本是和案子不相干的小事——比如在母亲的葬礼上没哭并“抽了烟、睡了觉、喝了牛奶咖啡”,成了他“道德沦丧”的证据,然后被推导出了他身上存在“如此大的灵魂黑洞”,甚至“正在变成整个社会都有可能陷进去的深渊”。结果,被判了死刑。
之所以叫“局外人”,在我看来:
一是默尔索在关乎自己生死的审判中,始终被当做无足轻重的角色,命运都在被别人左右,他甚至觉得自己纯属多余,“有点像个冒失闯入的家伙”,“只想让他们赶紧结束,好回到牢房里去睡大觉”;
二是他与世俗社会格格不入,像是和别人活在不同的世界。他活得是如此真实、直白,也无怪乎当时的社会容不下他,但这样的人真让我喜欢啊!他的世界不存在虚伪的道德仁义、矫揉造作、装神弄鬼,于是他的存在,就如对现实世界的无限吐槽,他把平时应该“看破不说破”的事情几乎说了个遍。也许有人会说他是麻木不仁的,但在我看来,他是活得最自然的人。
有人问他愿不愿交朋友,他说做不做都可以;
女友问他爱不爱她,他说这种话毫无意义,但他似乎觉得并不爱;
女友问他愿不愿结婚,他说结不结都行,如果她要,那就结;
老板问他愿不愿调去巴黎工作,他说对他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人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而他在这里的生活并不使他厌烦;
他觉得送母亲去养老院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他雇不起人伺候妈妈,而且“很久以来,她一直跟我无话可说,她一人在家闷得很,到了养老院,至少可以找到伴”,“不论是我妈妈还是我自己,并不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而且也不期望从任何人那里得到什么,我们两人都已经习惯我们这种新式的生活”;
人们说他在母亲下葬那天表现的“无动于衷”,他说他有一个天性,就是他生理上的需要常常干扰他的感情,安葬妈妈的那天,他又疲劳又发困,因此,没有体会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的意义;
律师让他说那天他是控制住了自己悲痛的心情,他说“不,因为这是假话”;
开庭时,法警问他是不是“心里害怕”,他说不,某种意义上他倒挺有兴趣见识见识如何打官司,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在人生最后关头,神甫劝他皈依上帝,他表示并不相信上帝,他不愿意人家帮助,而且已经没有时间去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再产生兴趣。神甫喋喋不休,最后他把神甫暴打了一顿。像是《大话西游》里孙悟空打唐三藏,“欧你妈个头啊”。
嘿,清新脱俗,一股清流。
然而这样一个实在人,在正义感爆棚、慷慨激昂、出离愤怒的检察官的控诉下被送上了断头台。法律审判之中,掺入了过多的道德判断,莫索尔感慨道,说到底,究竟是在控告他埋了母亲,还是在控告他杀了一个人?
三十来岁的莫索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荒诞的世界,默默接受死亡的厄运。毁灭你,与你无关。
想起朱德庸的一则漫画《陌生人》:
我被迫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被迫见到了我陌生的父母
被迫看到了我陌生的兄弟
被迫进了我陌生的学校
被迫做了我陌生的工作
被迫认识了我陌生的朋友
被迫谈了一场我陌生的恋爱
被迫结了一个我陌生的婚姻
被迫有了我陌生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被迫在陌生中进行
当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对我的人生开始熟悉时
我又被迫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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