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听使唤,尤其最近,他的手臂总会发麻,后背也经常痛。此刻,他就被胸口的刺痛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一定是心脏出问题了。他张开嘴巴,大口喘着气,使劲来回揉搓着胸腔里那颗已然不堪重负的心脏,如果还有其他人能替他活着,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麻皮经常会在爷爷干完活后给他捏肩揉腿,老爹是爱极了这个孙儿的。但是,他也经常丧气地想,也许自己是看不到麻皮长大后的样子了。屋里屋外的活儿,让他操心的花妮,还有很快就要到来的麻皮的上学问题,桩桩件件,都得他经办。
休息时,他常会靠在地头的那棵树底下慢慢闭住眼睛,把阳光隔离到天以外的地方去。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早些年和老娘一起期待的生活,不,它们没有一样是眼前这般,太累了。他的心口又隐隐痛起来,要是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也罢,至少利索了。但他又想起麻皮已经回家哭了好几回了,说其他人家的娃儿都不愿意和他玩儿,而他则不得不独自去河边那片苇蒿茂盛的地方摸鱼摸虾。意外的是,这孩子下水的功夫了得得很,那瘦溜溜的身体一旦进了水,就像泥鳅钻进河塘,只要他再稍稍扑腾几下,老爹给他用破纱窗做的渔网里必然会很多收获。
想到这儿,老爹感到心里又畅快起来。日子过得好也罢,坏也罢,都得朝前走。眼下,他就是这个家的天,顶不住也得顶!
有人给老爹说媒了,对方也是没老伴的人,就在邻村,要真的细说起来,老爹还是见过的。媒婆连比划带说,他就想起来了,赶集的时候经常遇到。媒婆又说,老哥哥要是觉得行,俺就去问问人家里意思如何,你这屋里屋外的,着实不方便呐。
老爹想了两天,回话,——那你受累给问问。不两日,话儿回来了,——能行,对方家儿子说了,如果要俺娘过去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彩礼金少些吧,十块钱,再者,得把没出嫁的妹妹带过来住。
老爹先是摸摸口袋,——十块钱还是有的,但后边再一寻思,不对,别掺和了。那小子分明是要把他娘和他妹子一起送到陈家来,好自己独霸家里头的老房啊。哎,他摇摇头,倘若说花妮机灵也罢了,万一再不合卯,岂不是连着麻皮也给推进火坑了?——不能冒这个险。
老爹想明白这些事情后竟然自己吓了一跳,他陈汉中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呢,一个新的人,一个根本不想成为的、那样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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