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在小黑屋待了数年光景，那会是种什么感觉？
这个人就是我的外婆。脑海中依稀记得她的模样，却也描绘不出来了。
外婆是在我8岁左右去世的，我没怎么跟外婆相处过，也没有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享受过外婆的疼爱。
因为从我记事起，我所看到的外婆，永远都在那张已有年头的老旧木床上，四角立杆撑着一顶泛黄的蚊帐，身上覆着一床花色的被子，或躺或靠。
床以外那几平米大的地方，床尾边堆放着老式柜子长条凳等杂物，床头摆着一张带锁的木桌子，木桌的上方是这个小空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小小的，估计只能容一个小孩子探出身去。
而外婆就是站在凳子上，想打开这扇窗，不小心摔下来，导致下身瘫痪不能自理，整整十个年头。
就是这该死的窗户。
那时候她的孩子们都已经成家了，在90年代，都还是生活在村里的穷苦家庭，为了生计劳作奔波，给不了外婆很好的医疗条件，就这样，一个老人的往后余生便在床上度过了。
妈妈会时不时带着我去看望外婆，年幼时期的我内心还是有点怕的，怕那昏暗的房间，大白天还要拉着个小电灯照明，怕那无法儿散去的异味，怕婶婶给外婆擦洗收拾时那略微不耐的神情，怕外婆那苍老无力的声音。
后来我跟小伙伴玩耍时也会带她们去看外婆，或许我当时也觉得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可怜吧，但外婆时常不记得我是谁，需要我靠近大声的喊着我妈的名字，才能翻开她记忆中的小角落。
那时候很穷，电视机还是黑白的，少有彩色，还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的，看电视的时间也不多，因为要省电费。小人书也是很珍贵的，一般都会四处借着传阅。大多数的娱乐活动都是跟小伙伴在外面撒欢的跑。
但是外婆什么都没有，在小巷子里的小屋子，没有电视，没有书本，没有阳光，没有声音，除去家人三餐的送食，没有人陪，没有人说话，一个人躺在床上，满屋的寂寥。
我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孤独。
春意的盎然，她在床上。
夏日的蝉鸣，她在床上。
秋风的清爽，她在床上。
冬天的寒冷，她在床上。
节日的闹腾，她在床上。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每每回想起总觉得眼里进了砖头，心里堵了石头，觉得上天怎么会这样不公，一个从出生到年迈都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的老人家，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竟然只有看不见天的四方墙。
再后来，外婆已经无法起身靠在床头了，我站在床边一直看着她，没有再站远。妈妈说，你是不是知道外婆快没了。
那时候的我，是知道的。
但现在的我，也从没忘记过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