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你试过看那种视错觉的作品吗?比如鸭兔错觉:这是兔子,还是鸭子? 把左边看成鸭子的嘴的时候,就是鸭子;把右边看成兔子的头的时候,就是兔子。 实际上呢?画面上就是很多线而已,但我们会调动头脑中的记忆和经验,产生艺术的错觉,于是我们的眼睛抓到了一只兔,或一只鸭。当然了,一个从没见过兔或鸭的人,是不可能认出来的。我们的知识往往支配着我们的知觉,从而歪曲了我们所构成的图像。换句话说,拥有一双无偏见的眼睛,所谓的“纯真之眼”,是空中楼阁。面对同一样的东西,不同的人看到的结果可能有很多种,因为大家有不同的视觉阅历和过往经验的积累。
鸭兔错觉属于认知错觉,由于人类对于已知物体的认知来自于特征及主要轮廓的记忆,人脑会自动的将和脑中印象相似的形状及物件做比对来判读并赋与图像的意义,所以只要该图具有人脑中对该物的主要形象就会做出判读,在不破坏主要认知特征的情况下再加上另一个特征,就会造成大脑的误判。
在鸭兔错觉中,还有一个注意力选择的问题。动物的头部可看成面朝一方的鸭子,或面朝另一方的兔子,但你不可能同时看到鸭兔。我们称之为感知竞争(双眼竞争),归因于这两个视觉感知之间的神经抑制。科学家的研究更广泛地揭示了类似的情况:神经抑制存在于两个脑内网络之间,其中一个主导了社交、情感交互、道德判断,另一个则主导了科学、数学与逻辑推理。从某种意义上讲,情感共鸣与理性分析在大脑里是互斥的。许多之前的研究表明,当两个大规模的脑内网络都处于紧张状态,总是其中一个静默运行,另一个积极执行任务。当一个被启动,另一个则会被抑制。它们不可能同时高度活跃并且交互。
这说明错觉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因为人类自身的出厂设置问题。BUG,通常用来形容计算机程序的故障。人类是天生自带BUG的生物,心理学已经提供了浩如烟海的视错觉和其他错觉例子,而这一切植根在我们的源代码里。
热恋中的人最容易产生错觉。当我们坠入爱河,一切似乎都有可能——我们能翻越高山,我们能跨过火海,我们无所不能。这就是爱情的错觉效应。旁观者可能搞不清楚状况,但恋爱中的当事人似乎能看到旁观者看不到的东西(或者看不到旁观者能够看到的东西),他们进入了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为什么会有一见钟情之类的事情?有时,我们看着某些恋爱中的人儿,会疑惑他们在彼此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通常没有答案。某个男人眼中的丑女人,可能是另外一个男人眼中的俏姑娘。
普鲁斯特表达过这样的意思:所有的爱情都使对方变形,在爱发生时,对方的一切被大大美化,远离了实际情况。人们爱的实际上是自己的爱。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同一个人,在恋人眼中是那么美丽动人,在没有爱的人眼中却毫无出色之处,可以完全无动于衷。难道爱情所依赖的全是错觉?应当说,的确有这种成分。
我常常想到的一个案例,就是一代女王武则天。她当年也是恋爱脑的,唐太宗驾崩之后,她和其他嫔妃被送入感业寺当了尼姑。在此期间,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暗生情愫。感业寺中的四年,是武则天人生中最失意的四年。在这种情况下,武则天写下了《如意娘》这首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首诗描写了一位痴情女子对情郎的期盼,全诗极尽相思愁苦之感,尺幅之中曲折有致,短短四句,传达出多层次多方位的复杂情绪。
开头“看朱成碧”,就是错觉,而且是美到了无药可救的错觉。女子相思过度,以致魂不守舍,精神恍惚,思绪纷乱,身体衰弱,把朱红看成了青绿。这种恋爱中的色盲错觉,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千古以来,也就武则天一人写出来了。一个堕入情网、痴念情人的执著、决然、不掩饰、不造作的独特女子形象跃然纸上。这首诗让我们知道其实武则天曾经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也曾儿女情长。人们只能看到她君临天下时的威风凛凛,谁又能知道隐藏在石榴裙下的憔悴心事。武则天是曾给李治写过动人情诗的,当年在思念之情中恍惚迷离、魂不守舍。即使爱情确实只是一种错觉,它也曾经到来过。
不得不承认,恋爱脑的人群分布,女生真是比男生多的多。至少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我就没见过几个男生天天想着爱情这回事。但是女孩子,从十几岁到几十岁,几乎个个个都为爱情死去活来过。但人类的出厂设置是自带bug的,所以不是陷入这个错觉,就是陷入那个错觉。男人容易陷入的是知识的错觉,或者说自我认知的错觉,对自己总有着迷之自信。尤其,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知识触手可及的世界,很多人渐渐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知道的,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因而高估了自己的知识储备。其实,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无知。
虽然人类在任何意义上都并不完美,但是,生命的奇迹不在于我们生而具备一些弱点,而在于我们没有被弱点湮没。即使我们对自身、对他人、对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错觉与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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