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光芒

本文系半撇私塾新媒体创意写作项目里程碑作品二

如今，外公外婆已经相伴走过了五十年。在我的记忆里，老俩口也会拌嘴逗乐，至于脸红脖子粗的争吵，从来没有。外公军人出身，后转业到地方政府工作。做事雷厉风行，急躁且易怒。外婆呢，是个名副其实的慢性子。有一回外婆盛好西红柿蛋汤放在桌上冷着。结果外公端起就喝，被烫得火冒三丈。他发脾气的阵仗是十分吓人的，吼声震天差点掀翻了屋顶。外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任他数落。几天后等外公完全消了气，外婆便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外公自惭形秽，主动道了歉。早些年，我曾大大咧咧地问过外公：“你喜欢外婆吗？”他竟搂过身旁的老妻毫不讳言：“老陈这么好，我怎能不喜欢她呢？”晋代刘琨《重赠卢谌》曰：“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常听说夫妻之间应该以柔克刚、互长恩义，两位老人相敬如宾、风风雨雨几十年，便是爱情里最好的模样吧。

外公从军期间曾驻扎甘肃十余年，外婆独自在老家挑起服侍公婆、养儿育女的重担。我的外婆真的是中国传统妇女的典型，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即使受再多的委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那个年代，女性的地位可想而知，面对公婆的刁难、孩子们的淘气，还有做不完的家务、赶不完的活计、挣不完的生产队工分。一贫如洗的艰辛岁月里，她始终保持着女性最起码的体面、洁净和尊严。后来，还是同村的乡亲实在心疼，托人写信让外公尽快办理转业手续，回家照顾妻儿。因此，小时候我最爱看苦情剧《哑巴新娘》，常常觉得那就是外婆年轻时的影像。时隔多年后，妈妈从箱底拿出她少女时期穿的长裙，精细的钩编、淡雅的配色和落落大方的款式，正是出自外婆的巧手。妈妈说，外婆的女红当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后来进了城，做了政府的科长夫人，仍然喜欢给孩子们亲手缝制各式各样的衣服。2009年舅舅家的小表弟出生时，外婆还用红布和彩线做了布老虎（另做了一只橙黄色的给我），煞是传神可爱。不管苦日子还是富日子，她一直是一个很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每每读《诗经》，其中哀而不伤、温柔敦厚的处世观，总会让我思念起外婆。她的言传身教，让我懂得了怀抱最大的善意去面对这个世界。这是体谅他人，也是愉悦自己。如今，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最近才终于有所好转。真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此刻，让我们可以永远陪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