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談離去。

談談今天轟動全球的新聞，談談霍金。

我常講他是天才模樣，他是宇宙之子，他涉獵的領域我連皮毛都未啃透云云。這個偏頭倚在輪椅上的男人始終將他的坐騎靠在書本之後，而我在書本那頭，被他學術語言的湧流鉗著雙肩，入眼的每個字都超綱我的智商。我看不真切他的概念，更看不真切他。

今天我在屏幕這頭，知道屏幕那頭的男人支著身子他的輪椅上，闔了眼。

我頗怔愣。

我初是太不懂我的反應了。我似是驚詫，又不懂我在驚詫什麼。遲暮之年，病痛的肉體擱在輪椅上，即使他的精神從載體中拔起參天的高峰，他身下每一寸輪軸的滾動也該踱著生命的倒計時了。

所以，訝異什麼？

困惑之時，我聽人們紛紛道，他是從人間，去了他的歸宿。

——他也曾在人間！

我複而一楞。

斟酌過後頓覺，依其認知也有道理——他也曾食人間煙火氣，晨陽中被閣樓的微光撫過一綹的髮絲，他稿紙上的畫符或許早已刺破蒼穹，但蒼穹之下他也只一粒而已。

我意識到，我今日並不驚于他的離去，而驚于他的曾經停留。

但停留的且渺小的或許只是他的軀殼。

因始終不在人間，所以只有軀體消逝時才會將他與人間掛上一絲聯繫，使人如夢初醒般驚歎——他也曾“在人間”。

而我想他的軀殼是欲把他的靈魂墜在地表，只是無功而返——他早在他的歸宿，今天丟棄他人間的載體罷了。

所以他今後仍會倚在書本背面的，不同的是，他踢開了他的輪椅。

想到這裡，我的所感終趨於平靜。

——對於一個始終不在人間的人，我想，我不應談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