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天空(第4章) 桦树林村

文/从容小主

静静的天空(第4章) 桦树林村

第一次知道白桦林，是华正讲给欧阳静儿听的。华正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那一段有关童年的回忆，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华正说，姥姥家那里的树与这个小镇的树，根本不一样，实在没法比较的。那里的树叫白桦树，要多高有多高，要多白有多白，有些树上还长着眼睛。而这个小镇上的树以杨树，柳树，松树为主。

我问华正你第一次走进桦树林是什么感觉？他说我觉得，好像走在自己的梦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梦里。他的这种感觉一直到2014年10月，诺贝尔生理学奖颁发给三个人，他们发现人的大脑里有杏仁核，管情绪的。还有海马回，管记忆的。诺贝尔委员会声明称，这三位科学家的发现解决了哲学家们几百年来没有解决的疑惑:我们去过一个地方，第二次去的时候怎么就不用地图了，让我们所有生命之道-空间方位、空间认知，准备什么呢？准备好知识以后，重临旧地～很美的，像诗一样。

原来，在海马回里储存的记忆，除了人出生以后的记忆，还包括先祖的一层一层记忆。

所以说，当华正站在桦树林里，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因为它的基因在他的海马回里，祖先曾经就住在这桦树林里，所有的相关信息再踏到了桦树林的那一刻，全部苏醒过来，他好像是重临旧地重温旧梦。所以他觉得他就是走在梦里，走在祖先的梦里。

白桦树的大眼睛

这种感觉多年以后，在欧阳静儿进了草原之后，突然间也苏醒了。

华正记忆当中的白桦林，紧紧地围绕小山村，不但前面平坦的地面上有白桦，身后的高山上也有，只要一抬头就能随眼看见白桦树。潺潺的小溪流水，从屋后的山上缓缓流下来，再从华正姥姥家住的村西头流过，再绕过村前的桦树林，不知最终流到了哪里。河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见小鱼儿在溪流中欢快地游泳。也许就是因为这片白桦树林的缘故吧。姥姥家的村庄叫白桦树村。

在森林里，我最喜欢的是白桦树，华正微笑着说。眼睛也跟着陷入沉思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白桦树村，又和姥姥和妹妹走进桦树林中。

那时侯家里孩子多，父亲要工作，母亲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华正和妹妹被送到姥姥家看养，妹妹长得像白桦树，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特别粘人。

哈哈哈哈，欧阳静儿，你说你要生在白桦树村是不是也会很白，眼睛也像白桦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欧阳静儿从此以后，迷一样的喜欢上白桦树！

也许吧，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欧阳静儿悻悻地摸摸自己的小脸蛋，嘟起小嘴。

一想到白白的皮肤，欧阳静儿的心又沉了下去，丑小鸭一直生活在这个小镇，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小镇树少，风沙大，自己天生黑黑的皮肤。关键还是不会像别的女孩子早早用上粉底掩饰。一颗灵动的心，想去外面看看，从此有了出处。

直到那几年，她在呼市多次经历大沙尘暴时，铺天盖地的沙尘在风的助力下，刮进校园，刮倒大树，卷走车棚和垃圾桶，仿佛夜已深，世界末日来临。坐在办公室的欧阳静儿的心，却住进了桦树林村，因为她相信，那里一定还是碧水蓝天。也许华正正在那里渡假。

清晰记得华正说超级喜欢，姥姥家前边那片蓊蓊郁郁的白桦林，亭亭玉立，清丽秀美，它是那种白嫩嫩的皮肤，远远望去，像一群白衣少女翩翩起舞。

那时候家里都比较贫穷。每到春天的时候，姥姥就带着他和妹妹。到桦树林中采摘桦树叶做菜团，嫩绿的叶子怎么摘也摘不完呢。有时候姥姥还会把桦树皮扒开来。让他们用嘴去吸。清凉的汁液像蜜儿一样流淌出来。他和妹妹贪婪地吮吸着，吮吸着。说得欧阳静儿也添了添嘴唇，仿佛蜜汁儿流到她可爱的小嘴里。

看到欧阳静儿可爱的小表情，华正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好想抱抱眼前这个单纯的傻乎乎，爱笑的小丫头。

想着想着自己也不自觉的开心大笑起来。等毕业了，我带你去看桦树林。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的承诺。

但这承诺三十年了，还只是个承诺。欧阳静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半生已过，人生几何？欧阳静儿打趣着自己。但至少你的世界我来过！

静静的天空(第4章) 桦树林村

欧阳静儿还记得，带着幸福的表情，华正仿佛真的回到姥姥家，回到当年的生产队中，很奇怪，三十年了她还能清晰地回到过去，仿佛自己就是华正那个大眼睛受宠爱的妹妹。每天跟在华正屁股后面玩。

那时侯多好玩呀，大人们出去干活，孩子们自由自在地在田野里，小溪边，菜地里，桦树林边奔跑着，打闹着，处处都是游戏，都是开心的笑声。

生产队里有两匹枣红马，马是集体的财产，不经队里允许，是不可以随便使用的。为了安全起见，更不让孩子们靠近。那时淘气呀，不让摸，心里痒痒的，几个淘气的小东西们，乘大人不注意，专门去拍马屁股，看谁拍的多，拍的响。

那时侯华正还小呀，个子勉强够到马屁股，大孩子们拍了，灵巧的躲到一边，华正还没到枣红马身后，被孩子们激怒的枣红马突然鸣叫起来，先是抬起前蹄仰天长啸，继而抬起后蹄奔着华正这个小东西就要踢过来！结果可想而知。

华正这个小东西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处不敢动。突然一股力量把他拉了起来，华正感觉自己突然间飞了起来，马蹄落空，枣红马愤怒地刨着地面。

华正惊魂未定。一巴掌的痛把他带回现实中。生产队饲养员李叔叔不知何时出现，只见他瞪着大眼珠子，开口就骂:″  小兔崽子，找死呀，不要命了？！以后不要靠近马，听懂了吗？我找你家长去″。

刚刚感觉在空中飞舞的华正，突然间被李叔叔又狠狠地放下。华正哇哇的大哭。李叔叔把华正送回家后和大人们说了下情况，并叮嘱一定要好好管教孩子，絮絮叨叨很久才离开了，慈爱的姥姥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坐在炕上的盘着腿的姥爷，抽着烟袋锅，满脸怒气盯着华正。屋子里静极了。旱烟袋锅里的火一闪一闪的。华正喜欢旱烟辣眼睛的味道。一直到吃晚饭，姥爷也没骂华正。但比挨骂挨打更让华正这么个小东西害怕。

枣红马事件让华正安静了两天。但男孩子贪玩的心性还在呀！这天下午，他带着妹妹和几个大孩子出去玩，村东河边拐弯处有一棵几十年老树，柳条低垂着伸向水面，树干很粗，但枝枝桠桠到处生长着，这样的树就让它自然生长着。桦树是又高又直，华正对它没办法。但对付柳树可是轻松多了，随手抓起柳条，双腿一用劲，他就可以轻松上树。

孩子们看到树上新添一个鸟窝，都想把它弄下来，万一那里有鸟蛋，嘿嘿，那可是好东西。几个大男孩子看看因下雨暴涨的河水，露出怯意。华正年龄小，还不太懂危险，被其他大孩子们怂恿着上树。

华正说自己当时是真傻，竟然真的爬上树去掏鸟窝，鸟窝在很高的树桠上，枝条的力量越来越禁不住华正，突然脚滑了一下，人失衡向下快速移动，手也破了，脸也火辣辣的痛。害怕委屈突然间嘣发，可大孩子们却嘈笑他，最后还一哄而散，只留下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妹妹。

华正不记得那天是如何回的家，只记得那以后，他再也不和小伙伴们去玩了，因为他们兄妹最小，最好欺负！他是哥，他要保护好自己和妹妹。也许就是从这时候起，他有了自己的思想。

只有哥俩相处的日子就平淡了很多。他自己自制渔网去捉河里的小鱼。那时候的河水真清呀！他俩外出从来不带水，什么时候感觉到口渴了，什么时候哥俩就跑到河边，用双手合起来捧起水来就喝，根本就不用担心拉肚子。怎么喝怎么清甜入肺。

春天，河边的小草青青翠翠。河岸边树林里长满各种野菜。他就带着妹妹挎着小筐，挖野菜的工具去采摘各种野菜。他到现在都记得每种野菜长的什么样子！他说他的记性特别好，只要姥姥教过一回，他就都会了。

他还喜欢采摘各种蘑菇。夏季是蘑菇疯长的季节。雨后的第二天，他和妹妹就跑到西边的松针林里。那里有他最喜欢吃的厚墩墩的草菇。色彩鲜艳的蘑菇是不能食用的，他记着姥姥的提醒。每当看到满筐的蘑菇，他就满心欢喜。为了安全起见，刚采回去的蘑菇往往不能立刻食用，姥姥就把他们用线穿起来，挂在房梁上晾干。这就是冬天餐桌上的一道美味。小鸡炖蘑菇，那可是姥姥的拿手好菜呀！

他喜欢唱歌。从小就喜欢唱着自己编的歌在田野里跳跃。他对着青山唱，对着白桦林唱，对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唱，对着自己亲爱的小妹妹唱。妹妹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夏天庄稼疯狂的生长着。东北的夏是短暂的。他们必须要赶在秋风来之前孕育出粮食。姥姥说半夜的时候还能听见庄稼拔节的嘎嘎声音。

华正也总想半夜听听庄稼生长的声音。可是，当年年龄太小，自己一沾枕头就会睡着，怎么告诉姥姥半夜叫他起来，听听庄稼生长的声音，姥姥也没有叫过他，再问姥姥，她就笑着说 ″半夜叫过你，你不醒"。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听到过庄稼生长的声音，华正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摇了摇头。

华正还有一个秘密，有关童年的痛。

“还是淘气惹的祸呀，"华正淡淡的说。姥姥家养了两头大肥猪，一年的油水可全靠它们了。猪圈就在屋外南侧靠院墙处，刚好借院墙，充当猪圈的一面墙，其他三面用粗木头钉成栅栏，两头小花猪就在那里养活着。

华正和妹妹都喜欢小花猪吃食的呼噜呼噜，欢畅的声音。每次出去玩，哥俩还会给小花猪带一些爱吃的草和野菜，更喜欢偷姥姥种的黄瓜，柿子，把东西扔给小猪吃。

那一天，他看见小猪吃的高兴，他也高兴的爬上了栅栏。结果脚下一滑，人从栅栏上滑了下去。当时一阵剧痛袭击他的右臂。他发现自己的胳膊不能动了。吓得哇哇大哭。

大舅听见哭声急忙跑出来。看情景以为他的胳臂断了。急忙的赶车把他送到了十几公里以外的镇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发现只是胳膊脱了臼。医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功力，怎么一拉一推，他感觉很快就好多了，没那么疼了。

童年的记忆是那么多，那么真，那么美，那么痛，但他真希望时光永远就那样吧。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自己还是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不得不离开亲爱的姥姥。这时候小几岁的弟弟出生了。他要上小学了，加上弟弟出生，父母决定把他接回去。这时候的母亲已经和父亲搬到现在的这个城镇一起参加工作了。

就这样华正告别了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小山村。后来因为一直要照顾弟弟，他再也没有去过桦树村。

在城里的日子，他并不开心。没有青山，没有绿水，没有美丽的桦树林，满眼都是人。关键是，这时候他看到了生活的差距。

家里孩子多，母亲参加工作晚。姐姐还在读书，有妹妹和新生的弟弟在家里，全家人挤在一间低矮的房子里，生活十分清贫。和其他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差距就更明显。别人穿的都是父母给买的新衣服，自己穿的永远是父亲省下来的制式工作服。而姐姐大多时侯也穿的是妈妈的衣服。弟弟的出生彻底的带走了妈妈对他的宠爱。因为他是哥哥，他要担负起全家人的重担。

这时候的华正开始变得忧郁起来。他只有一种想法，就是要改变，改变自己家的贫穷。他想自己盖一套大房子，让父母住进去，让自己可爱的小妹妹住进去。

也许上学这阶段就形成了华正忧郁的性格和人格特征。既忧郁又隐忍，还积聚能量！

三十年前孩子们没有更好的出入，就像过去的科举制度一样，考上啦，你就有坐拥天下，考不上你就只能在家待业。这一点即使华正在和欧阳静儿讲的时候，静儿也没太在意。但这种事情最终还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姐姐，是全家人的骄傲。一直学习成绩优异。父母让姐姐当成他学习的榜样。华正沉默着逼着自己努力的学习。

华正懂事的早。刚从姥姥家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做好全家人的饭菜。有过带妹妹的经验，带起弟弟来就更得心应手。他上初三年级的时候，妹妹已经小学五年级了。弟弟就是在他的陪伴下长大的。他没事儿的时候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儿。弟弟困了就坐在他的腿上打盹儿。

问及姜糖水的事，他说他看到过几次姐姐肚子疼。妈妈就用生姜和红糖熬水给姐姐喝。喝了姜糖水之后的姐姐病就好啦。所以说他早就会做，妈妈不在时，他也会会做给姐姐喝。这没什么奇怪的，华正淡淡的说。

红晕悄悄地爬上了欧阳静儿的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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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天空(第4章) 桦树林村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颗卑微的小草，但一颗小草也可以从容蜕变，也可能成为一颗参天大树。

                        ——从容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