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

脸的左半部已被疼痛占据，如火燎一般，起因是一颗智慧牙已被蚀去大半，原初我以为只是有些上火，吃了点下火的药，但情况不见好转，以致到了半夜疼痛加剧，竟不能寐，脸似乎也有些肿了。冰敷、漱口、刷牙，方法用尽，疼痛似乎如柱栓一般，牢牢地钉在牙口内侧，没有丁点儿减弱的意思，着实令人苦恼。

因而感慨，人生之事，恐怕痛苦多于快乐。钱钟书先生有论，略谓时间是一个相对的东西，痛苦时尤显得长，快乐时尤显得短，因而乐必须用快来形容。诚哉，是言，区区几个小时，搁在平时，转瞬即逝，在此时，在漆黑一片、阒寂无声的长夜里，仿佛万物俱皆隐去，独独推出一个疼痛做了主角，于是它变得绵软悠长、愈发难耐了。

苦苦捱了几个小时，疼痛依旧，苦不堪言。无法，只有打开简书，写点文字，聊以酬痛。倘若有什么可以抵御痛苦，我想也许只有写作了。《左传》论三不朽，其一乃是立言，倘若能如皇皇大家，巨著等身，流传百世固然是好，不然，于一偏隅，于一破摊，有专著一本，或文一篇，被一人偶然翻之，读毕或会心一笑，或喟然一叹，此生亦足矣。

虽如是，疼痛依然未减分毫，看来只能坐到天明，被迫通宵达旦了。非村友有一征文活动，主旨乃是让人失去一种感觉，看看结果如何。此时此地，如果能够实现，我真想让痛觉痛痛快快地消失。说到此处，突然又想到，“痛”与“快”何以能联在一起？博学如钱钟书者，难道不知道世上还有“痛快”一词吗？

白岩松有本书，书名叫作《痛并快乐着》，崔永元调侃他，说他是“产妇生孩子”。世上也许仅有一种痛是快乐的，那便是既将身为妈妈的女人们的分娩之痛，但即便如此，我想痛苦依旧只是痛苦，断不能生出什么快乐来吧。

窗外，天色渐亮，漫长的一夜快要结束了，再捱三个小时，我一定第一个冲进牙科诊所，早早地结束这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