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夏天,空气总是湿漉漉的要落雨。其实也不是到夏天才这样,南方多雨,向来黏腻,虽生在南方,我却不是很喜欢这种黏腻的滋味。
但儿时却也偏爱雨天。因为那时候爸妈不用出门干活,可以享受少有的清闲。适逢下雨,最喜欢的就是一起挤在间里看电视。闲下来的功夫,妈妈就会在家打扫卫生,也会做一些的点心给我们。大概是因为机会罕有,所以才备感珍惜。
又想起了我的童年,美好的童年总是让人回味无穷,有着说不尽也道不完的趣事,只是我的记忆力不够好,只记的起其中的一部分。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场景,就会像魔法棒一样,触碰记忆的阀门,画卷铺陈展开。年岁渐长,愈发喜欢回味童年。
曾经我想,如果我会画画,就用画笔把那些场景用直观的方式描绘出来,只可惜我没这天赋。那就用笔杆子写出来吧,只能依靠想象才能生出画面来了。如果将来有幸能遇到一位插画师,我就拜托他,根据我的陈述把这些场景呈现出来,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我很担心自己记忆力会逐渐减退,趁现在还记得抓紧记载下来。如果这些记忆丢失了,我想我会像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难过许久。
我有我的私心,我想把这些记录下来,在我的有生之年里。无论是老来有值得回味的东西也好,像老相片那样;抑或是让孩子们了解自己也罢,我总想留下些什么,那些镶嵌在记忆里的,别人看不见也夺不走的美好的人事物。
(2)
王朔在《动物凶猛》里有这样一段陈述:“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但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个一无所知的故乡,从而自我原宥和自我慰藉。”我个人很喜欢王朔细腻的笔触,他总是对最普通的事物有着独特的感知力。而我,我有幸成为他笔下的一个羡慕对象。和他生长的大院不同,我就是在无拘无束的大自然下成长起来的一个野孩子。
前些天在古城路上拍到一张照片,路过时在墙外驻足了一会儿,从镂空设计的墙体外往里望,瞥见了这样的一副场景。对焦在墙体上,里边的弄堂变得模糊。我不懂什么拍摄技巧,只凭感觉。这种对焦方式就像一个穿越镜头一样,弄堂里面承载的就是我记忆中遥远而模糊的童年。
沿着镜头走进老房子的弄堂。弄堂的北面是厨房、杂物间和茅厕(搞不懂为什么当时要把茅厕和厨房设计在一起);弄堂的南面是正屋。弄堂里有一个下水的井口,那时候没有专门的洗漱间,爸爸妈妈就在那里开始新一天的洗漱。小时候我是极讨厌刷牙的(似乎每个小孩都一样),记忆中小时候没怎么刷过牙,那时候爸妈也不懂什么口腔卫生,只是口头上漫不经心地提醒我不刷牙嘴巴会很臭,还会有蛀牙。我自然他们的话当作耳边风。长大后我又开始责备父母当时没有强迫我刷牙,以至于牙痛到彻夜难眠。
厨房间是一层楼的平房,有点陈旧,毕竟我出生时房子已有20多年的房龄了。奶黄色的粉刷墙面,一到梅雨天,墙面整片发霉。潮湿的雨季,一种绍兴话俗称“盐盐螺”的软体动物就会厨房间里肆意繁衍,它们长得就像不带壳的蜗牛,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他们亮晶晶的粘液。小时候不识字,只是依葫芦画瓢地跟着大人叫,长大以后科普了才知道它们真正的大名叫做蛞蝓(kuò yú),又叫“蜒蚰(yán yóu)螺”,恍然大悟!不过我发明的联想式写法“盐盐螺”也不失道理,生动形象,因为解决他们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撒盐。妈妈是极厌恶这种软体动物的,一旦发现“盐盐螺”,一定要将它们绳之以法,否则就会寝室难安。
一天,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将果冻壳子作为模具,在里面灌上蛋液,再将果冻壳子放到热水里凝固,定型后取出就变成了果冻的形状,和肉丸子、菠菜一起做火锅原料。不过她似乎总做失败,没有买来的那些看上去顺滑完整。还有一种五颜六色的食物,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应该是糯米做的,风干后变成硬硬的圆形薄片,再上色。油里炸过之后就变成松脆的锅巴,那是小时候的一种零食。在食物上,我总是惊叹于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不甘于一尘不变,通过创意和灵感,从生活中寻找乐趣,使单调的食材变得生动起来。我想这些人一定很懂得生活的真谛。
曾经看到过有人描写饭桌上食物氤氲的热气带给他的感动,那是一种家的味道。我想,他一定是远离过自己的家乡,尝尽了外头各番滋味后对家的终极理解。家不是什么宏伟的概念,它是细腻的,是体现在点滴细节上的一个微观组成,这里没有轰轰烈烈,只关乎平凡。在这里,有着人与人间最真实、最柔软的关怀。《舌尖上的中国》系列带给了我们无尽的感动,除了臣服于人们在食物上巧妙的创造力,更多地是体会到“家”的味道,它让远在他乡的孩子们真情流露,无论是职场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是外出务工的普通百姓,都为之触动。
(3)
对老房子厨房间的另一个印象是可怖的,那是小时候不听话被爸爸关禁闭的地方。只要闹得太过火,就被送到里面“强行关押”半天。现在想来,这算什么狗屁教育方法,不听话就得进“监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放到现在,应该用法律手段为自己申诉!要知道,对于孩子来说,玩是他们的天性,限制了他们玩的权利,就相当于要了他们的命。于是我在里面声嘶力竭地边哭边吼,爸爸走之前还扔下狠毒的话:“你就哭吧,没有人会来的”。简直没人性!这样被恐吓了过后,我疯狂地把桌上的饭菜都扔地上以示愤怒。那时候小伙伴们不知道都在哪玩耍,那时候也没有手机,要不然可以让他们来解救我。结果是,爸爸的话应验了,一下午都没有人路过,他也没有心软要放我出来的意思,任凭我呼天抢地地喊。
小时候的哭闹都是给做给别人看的把戏,只是想博得爸妈的关注。我一个人哭着哭着也觉得没意思了,哭累了就伴着“嘤嘤”啜泣,躺在水泥地上睡觉,睡醒了起来,爬到装着栅栏的窗台上翻找钥匙,但始终没有找到过,我想爸爸一定是很有心机地带走了钥匙。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只有我觉得我们一定是结了好几世的仇,集中等到现世来复仇的。奇怪的是,我始终没有接受这样惨痛的教训,爸爸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不再犯他所谓的“错”,但我似乎拥有自动修复伤疤的特异功能,很快便好了伤疤忘了疼。总之后来又被扔进去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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