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电话所约,八点半装橱柜的师傅就按响了门铃。
开大门,一会儿师傅便背着重重的安装箱出现在门外。
敲门,打开,他再次确认要装橱柜的地址,然后把箱子放在门外,下楼去了。
这一去就没有了消息。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我实在等不及了,便下楼去,却见师傅坐在架空层的休闲椅上抽烟呢。
怎么还不开工呢?
搬运工没到。你看,材料都堆着呢。
哦哦。
这家分工这么明确?搬运的搬运,安装的安装。
见我疑惑,师傅便说:这些材料都是重家伙,要我搬上去,那就没气力安装了。
也是,鉴于昨天拆除的欧派橱柜安装瑕疵,底板渗漏导致起皮、腐烂,我这次柜里订的是大理石,笨重的很,确是要一个好劳力搬运的。
终于,9:30左右,材料陆续搬上来,师傅开始打框架、装柜子。
问大约多久可以装好?
答曰:一天。
得,早上买的菜午餐是绝对做不了了,晚上也未必能下厨了。
装吊柜、切石头,没想到那么多灰尘!不一会儿师傅便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
而为了避免大厅餐室进灰尘,我除了闭紧房门别无他法。
放着一个厨房,任凭它尘灰飞扬吧!
想想身处其中的安装师傅,即使戴着口罩,要吸进多少尘埃啊!
而这个师傅偏不信这个邪,只要不钻孔不切石头,他就快活地哼着小曲唱着不知名的歌。
在我们看来这无法忍受的恶劣环境,师傅毫不介怀,倒是充满了无限的快乐呢。
假期中的孩子们各自躲在卧室关门闭窗减少噪音,临近中午征询他们意见说叫披萨外卖。
师傅,中午我帮你点外卖吧?
见他忙得灰头土脸,我问道。
不用。
那么他大概会下楼去吃快餐吧?
我们用完午餐,却接连响起门铃声。
第一次,送来两罐青岛啤酒和冷饮,第二次送来一份盒饭和菜肴。
哦,原来这个师傅自己叫的午餐,还这么丰富!怪不得不用帮忙点呢。
停下手来,师傅就地坐在厨房未安装的大理石上,便要拆盒饭。
我赶忙收拾完残局,让他到饭桌上慢慢用。厨房里没有空调,灰尘又多;饭厅里干净凉快,正好歇息一下。
师傅,这个活你挣多少钱呢?
150一平,带吊柜。大约五百多块钱。
噢。切石头打墙钻孔的,灰尘好大;这个安装要手艺又要体力啊。
嗯,是。
昨天叫楼下收废品的公婆来拆旧灶台橱柜,半个钟不到就打完了,还收我400块。他们挣的比你这手艺人还容易呢。
嗯,他们没有长久活计。我和工厂合作,挣得是没那么多,好处是不缺活。
天天有活计那一月有一万五啊。你累点也值了。
嗯嗯。
师傅十分年轻,干起活来干净利落,轻车熟路。
你干了多年了吧?
十年了,十六就跟着我师傅学徒了。
唉。有门手艺还是很好的,现在手工活越来越挣钱了。
嗯,养家活口算是够了。俩娃儿上学要钱,还要攒钱起新屋。能接多少活我就干多少,趁年轻吧。
你也可以带徒弟了吧,有徒弟帮手那就快一些。
如今娃儿不像以前了,不吃苦,讲条件;难搞,不如我自己多做点利索。
我师傅快六十了,还在干。他总共带出来8个徒弟,我是最小的。都是一个镇的。
如今老家那边条件也好些了。孩子也就一两个,读不好书也没有十几岁就出来学徒的了。
还一个个上了手机瘾,哪里有舍得力气干苦活的。
是啊,那后面的手工活儿会越来越贵了,你们不愁涨工资了。
师傅酒足饭饱,门板也刚好送到了。下午段的工作也就开始了。
师傅依然哼着歌曲,按部就班地干活。
足足干到六点,除了午饭时间没有停歇,整个安装完毕。
师傅麻利地清理了工具,嘱咐我今天不要擦洗,要待明天粘胶处干了才能见水。
我让他带走剩下的乳胶,他说这些不能上地铁的,我扔楼下垃圾桶里去。
一天的安装,紧闭着房门我都觉得让噪音吵得慌,而尘埃飞扬中干得大汗淋漓的师傅,却是快乐的。
不是你拥有了多少你就有几分幸福和快乐;
你的价值观和对人生的期望,决定了你过得怎么样。
越简单越快乐;越基础的需求越容易满足。
曾经贫困的年月里,清明节的五彩蛋,除夕夜的新衣裳,能让你满足而快乐。
如今,什么味道的鸡蛋,什么材质的衣裳,能让你那么期许和向往呢!
你说那个装橱柜的师傅多么辛劳啊!
你听他哼着的小曲唱着的歌,不是发自内心的自足和快乐吗?
若不是真心的快乐,在尘灰飞扬的污浊空气里,他还不闭紧了嘴巴吗。
安静而内心丰足的人生,才算是圆满的。
若不然,你听听大宅门、富贵乡里的倾轧与纠缠,你便确信,那里面的人,却是没有这个安装师傅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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