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棋风鼎盛,村里的男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下几手。当然,女人们是不下棋的,她们自有自己的娱乐方式。
我记得是八十年代初吧,我当时十来岁,隔壁的天助叔从街上买了一幅大象棋回来。他们家人多,有时间,农闲的时候都会下几盘。
我当时还不会下棋,也会跟在旁边观看,慢慢的对这项脑力运动有了浓厚的兴趣。
我和天助叔的两个儿子乔波,卫林年纪差不多,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他们有门底师,棋下得很好。刚开始下棋,我向他们请教,象棋这么多子,哪个最厉害?
他们告诉我,下象棋的目的就是要将死对方的老将(老帅),一般来说车(这里念居)的威力最大,一车十子寒。他们也告诉我一些棋谚“象飞田,马走日,炮打隔山,车走一溜烟”,“小卒过河赛大车,小卒一去不回头”,“炮向士角安”。
慢慢的,我深深地喜欢上了下棋。空闲时间,我会和小伙伴们一起跃马横车,杀上几盘。乡亲们下棋,我也会在旁边看得有滋有味,学习他们的招法。人们常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我们多半做不到,下到紧要处还是会支招的。除非是彩棋,观战者才会闭口不言。
乔波和卫林学下棋比我早一些,我刚开始和他们下棋,总是输的多,赢的少。乔波比我大两岁,性格沉静稳重,走棋也棋如其人,布局中局稳健扎实,能积小优为大胜。卫林和我同岁,性格跳脱,鬼点子也多,下起棋来能从平静的盘面中突出妙手,尤其擅长车马冷着,让人防不胜防。初学棋的我,在卫林的手中吃过不少苦头。
我们村里有一位“象棋名宿”,曾经在七十年代参加过县里举办的象棋赛,拿过名次——王玉池老人。那时他六十多岁吧,黑瘦黑瘦的,头发斑白,背稍微有点弓。下棋的时候,遇到难题老人嘴里会来回的说“有点鬼呀”,细小的眼睛时而精光一闪,象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一样,对手会不知不觉的落入他布下的陷阱,难以翻身。
王老擅长单提马横车布局,车炮异常灵活,与人对局精于谋子取势。单提马布局,由于马屯边,脱离棋盘中央,在对付中炮的时候,总是先天不足,形成少兵的局面,比较吃亏。但是王老凭着精湛的残棋功底,多半能慢慢扳回局势,见缝插针取得优势,甚至是胜势。当然,这个时候的我,棋艺还不入王老的法眼,根本还不入流。
九十年初,我偶然得到一本《中炮对三步虎》,我细读之下,学会了怎么打谱。我如获至宝,利用闲暇时间反复打谱学习。慢慢的,我在和小伙伴下棋的时候,能够多赢几盘了。我心里高兴,就在各处书店意留收集棋类书籍。
学棋,打谱是非常辛苦的,没有老师教,我学棋真是事倍功半。不管怎么样,我的棋艺有了一些进步。我自学象棋的事也传到了王老的耳边。
那一年春天,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多月。我一直在家里打谱学棋,老爸也很支持我。那天下午,雨停了,王老背着双手,慢慢踱步经过我家门前。他立在我家门前,看着正在打谱的我,用手摸着下巴,微笑着自言自语:“小家伙,有点鬼呀。”
父亲迎了出来,给王老装烟,还往屋里让。王老笑着对我说:“来,下一盘?”我久闻王老的棋名,自己天天练棋,正想找个高手过招,于是欣然应战。
王老是前辈高手,让我先走。我当仁不让,中炮七路马布局,王老应以单提马横车。开局未几,我拍马河头配合中炮,硬踩中卒。王老见我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不肯轻易兑子,简化局势,他沉思有倾,伸车别住我的马腿。我看局面有变,长考之下,便以退为进,和王老互相纠缠。
接着我伸车过河,别住王老的边马,准备马踩七卒,进而踩马得象。面对严峻的局势,王老频频长考,口里不时念叨“有点鬼呀,有点鬼呀”。我们输攻墨守,一阵交换下来,我取得了多兵之势。后来因为残局功底的欠缺,我没有赢下那盘棋。
和王老的对局,我获益良多,学会了多种基本战术,如“丝线牵牛”呀,双马饮泉,白马现蹄呀,不一而足。
时代在发展,棋艺也在发展。后来,王老的横车单提马,受到了中炮盘头马的强力冲击。
当时,我们村里有一个叫范金飞的。他家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小卖部,金飞在学校看档口。金飞喜欢下棋,在档口迎战各路豪雄,见多识广,形成了勇猛好杀的棋艺风格。尤其是他的中炮盘头马,犀利凶狠,冲击力强,对手应对稍有不慎,就会丢子失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我和金飞下过好多盘棋。我在他的盘头马攻击下吃了不少苦头,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对盘头马急进中兵之类的棋有了阴影,见了就发憷。后来经过不断的学习,揣摩,我终于找到了应对盘头马的方法,那是后话了。
后来,我出外打工,别的爱好都丢开了,只有下棋一直保留着。最近,我在天天象棋上下棋,冲击8-2了,这也是对我学棋多年的一点肯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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