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会不会停到邻居家门口去了？”老杨望着自己那辆车和刚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儿子，他左肩挂着那个黑色的书包，右手抱了个篮球，满脸汗水。
“一点点。”杨桐走到门口，朝车尾望了一下。
“一点点就把他家门口那点屁大的地快占没了，停靠前一点吧。”开口的是老曾，老杨的合作伙伴，一个除了工作都窝在杨家的“老狐狸”——别人七十岁以上一般都被叫“大爷”了，老曾可不一样。做舞台灯光几十年还一直想着扩张生意，他在老一辈人中可谓精明能干，而且精力十足。另外也是因他善于交际，才和老杨一拍即合，弥补了老杨的短板，反过来老杨也弥补了老曾在技术上的需求。
杨桐放下书包和球，回到车上快速地把车停好，下车后提着东西就去了厨房。“老妈肯定在厨房”，他这么想着，走近厨房。
“回来了啊，把那串葡萄吃了吧，别留着太久”，杨妈正在厨房收拾东西，在她心中，儿子放假回家就是要给养肥了才行。于是每天大鱼大肉，晚上睡前都会准备一盘水果给杨桐吃。每次杨桐刚从广州回家都看起来很瘦，好在他现在基本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拒绝杨妈给他准备的吃的，每顿饭都吃了十分饱。这次回家，杨桐半个月胖了十斤，又打破了在家里增肥的记录，上次是一个月十斤。
“好啊”，杨桐把书包和球放在鞋架旁边，确定它们放置妥当之后，带着那串葡萄就去了客厅。就像每一个不用外出工作的晚上十点一样，老杨和老曾都在泡茶。由于是暑假，杨桐的弟弟阿畅正在客厅看《猫和老鼠》，一部通杀这个家里所有男性的经典动画。老杨年轻时候就和杨桐一起看了无数遍《猫和老鼠》，如今是轮到这个小了杨桐十八岁的小儿子了。当然，前提是关了无线网络不给这小家伙看那些《我的世界》。在一片笑声中，杨桐快速解决了葡萄，喝了杯早已经淡了的炒茶。即便是淡了的茶，也让刚打完球的杨桐感到喉咙一阵甘甜。
“我先上去洗澡啦。”杨桐回到厨房丢了葡萄枝，准备回楼上洗澡。杨妈从冰箱里拿出半个哈密瓜，慢悠悠地说：“这个哈密瓜放了几天了，待会你给吃了哈。”尽管杨桐知道老妈肯定会这么说的，他还是习惯一般地咕哝了一声抱怨。“好好好。”但他还是答应了。虽然自己对水果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既然老妈说弄给我吃，就肯定要吃了，人越大是越难对父母说不了，或许这就是自己半个月胖了十斤的秘密？
回到楼上，杨桐拿了iPad进了浴室，选了首Ed Sheeran的《Sing》，在自己和Ed的歌声中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打完球听着Ed洗个澡真特么爽”，他走出浴室还这么想着。
“桐啊。”杨妈听到儿子洗完澡的声音：“你爸和你弟父子两人买肠粉去了，会给你买一份。都这么晚了，真是的。”
“额...这么晚啊，我还不饿啊。”
“你还不饿啊？”
“是啊，不过买就吃吧。”杨桐穿好衣服走到阳台去了。“这外面真凉爽！”
“外面凉屋子里热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开空调”，杨妈也出来了，“冲洗一下阳台，这里一层灰。你还给泳池加水啊？”她看了一眼那个占了半个阳台的塑料泳池，这东西帮她消磨掉了小儿子这个暑假的很多时间。
“是啊，你今天不是说他们俩洗完就给放水吗？”
“天气已经转凉了，我担心太冷。算了，放就放了吧，明天早上给放满点，这样也太少了，他们怎么玩。现在帮我冲洗一下阳台吧，我去屋里拖地。”杨妈无所谓的说着，带着拖把进了屋。杨桐拿着水管开始冲洗阳台，三楼水压不是很足，所以需要用拇指压住一半出水口，让水流喷得凶一点。洗完澡就开始流汗的杨桐，赤着膀子，感受着凉水冲洗着地板和自己的双脚，吹着初秋夜晚阳台的微风，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你得朝两边冲刷，这样乱转圈哪能冲掉粉尘。”拖完地出来的杨妈看见似乎在玩水的杨桐，随意地唠叨了两句，随后便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摩托车声。“他们俩回来了。”
“哥哥~！下来吃肠粉！”楼下传来了阿畅洪亮的声音，这是一支很有杨家特色的洪亮声线，就像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大哭起来很远都能听到。
“啊还要下楼，好烦。”杨桐把水管收拾好，嘟囔了一句。
“肯定要下去啊，肠粉不能拿到楼上来吃，味道太香了。你到现在还不饿吗？”杨妈看着杨桐笑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半个月能胖十斤的原因啊。你是真打算让我涨多十斤再回学校啊？”
“争取！我很自豪！哈哈哈”，杨妈得意地看着大儿子。
杨桐轻笑了一声，赶紧下楼去了。老爸特地去买的肠粉，饿不饿都吃了再说吧。刚下一楼的楼梯就看见老爸和弟弟去厨房拿勺子。
“来，去吃吧，还有汤。”老杨的话在杨桐耳朵里永远都是那么简洁。
“嗯好。”杨桐走过去客厅，感觉有点热，楼下空调已经关了，于是他开了风扇，坐到木沙发上准备吃肠粉。
“这是石橄榄猪肺汤，清肺的。你弟要喝熟地，我们俩喝这个。”老杨对杨桐说到。
“好”，嘴上答应着，杨桐心里却突然楞了一下。原来老爸也是这么细心的人，知道我现在抽烟，就给我买这个汤。这么多年了，父子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一种带着疏远的亲近，也许中国的父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吧。做父亲的总是不善于表达爱意，年纪善小的儿子总是对父亲表达爱的行为不够敏感，两个大男人想单独聊聊情感的话题也总是不容易。杨桐知道自己的父亲，他理解他，但是他不想成为他。
“如果以后我有儿子，肯定要跟他成为哥们先。但我要一点点和老爸多交流才行，谁都会渴望温暖的情感交流的吧。慢慢来，我今年跟老爸说了好几句我爱你了呢。”杨桐咀嚼着肠粉，心里默默想着。
“这是哪买的？”他突然问道。
“还是以前在我们老铺子旁边那家啊。现在在沿江路那里了。”
“嗯，也就他家的肠粉印象最深刻了。那间房子他们自己买的。”
“那间房子赚了一堆钱了，当时他们搬走的时候才买了十来万吧，现在涨了快十倍了。”
“是啊。”杨桐搭着话，拿出手机，对着肠粉和汤拍了几张照片。食物总是乡愁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管是母亲亲手做的各种家常菜，还是小时候父亲带去吃的各种小吃摊，甚至连和父亲一起吃的那些泡面，都比外乡的泡面香几分。“我总算是明白了，到底为什么外乡的食物没法让我特别动心，再好吃的东西，也是比不过家乡的食物啊。当然，除了酸菜鱼，这玩意老家可没有。”杨桐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弟弟，突然想通了些什么。
阿畅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只太高的椅子上，头伸得老长，唏哩呼噜地把烫口的肠粉往嘴里送，像极了小时候吃泡面的杨桐。“弟弟，你现在经历的一切就是你这一身最美好的时光，好好享受吧。”杨桐突然想到了别的东西去了。说实话，现在他对自己童年的记忆也是很多片段，但至少他小时候可没现在这么能吃。杨妈说他小时候，爷爷喂他吃饭时，他是要把嘴巴贴在墙上怎么都不吃的。人总是要长大的啊。
“你不喝汤啊？”
“不喝，里面有我不喜欢的东西。”阿畅嘟囔着。
“好吧，你不喝就给我。”杨桐无奈地说到。
老杨是最先吃完肠粉的，就像每一顿饭一样的快。然后阿畅吃完了肠粉，不喝汤，跑到楼梯边喊杨妈。杨桐说老妈在楼上，让阿畅快上去洗澡。
“二楼太黑了，我不敢去。”阿畅一屁股坐到柜台的旋转椅上，准备等杨桐带他上楼。
“那你等我吃完带你上去。”杨桐说着，一点点消灭了食物，收拾好垃圾，先上楼梯去了二楼，弟弟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二楼，他让开路，让弟弟先上三楼，自己跟在弟弟后面上去。总是这样的，小孩子的安全感来自很多不同的方式，对杨桐来说，满足阿畅的安全感实在是太重要了。二楼总是乌漆嘛黑的，晚上一般都不开灯，因为用不着，现在就是个巨大的仓库。杨桐很能理解弟弟的恐惧，他小时候也经历过对这种黑暗的恐惧，只不过以前没人会这样保护着他穿过那些地方罢了。虽然那些地方确实是安全的，虽然也希望弟弟能够独自去面对恐惧，但他还是不想太早失去保护弟弟的机会。
“水果我吃了一些，你快把水果吃了吧”，看见俩儿子上楼，杨妈指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和苹果说到，但她只是指杨桐，因为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养好大儿子，让他状态良好的出去外面奋斗才重要。
“还有水果，我的天啊。”杨桐咕哝了一句，意思一下自己已经吃了很多了，但他还是坐下来一块接一块快速地吃完了这袋水果。
“还是得开空调。”
“是啊。”
杨桐回房了。刚在楼下的时候，突然想把今晚的事情写下来，那就开始写吧。真的没有什么鸡汤，也没什么很有用的东西。这篇文章只是叙述了杨家一个很平凡的夜晚，暑假，大儿子小儿子天天都在家的夜晚。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夜晚每年大概有两个月那么多吧，好像也不是很平凡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