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情绪正是突破
同时我还想到,当我们面对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方法来保护自己。比如说,把自己唾弃的自我从心里剥离,再塑造一个带有自恋特质的假象,把不想要的那部分自我隐藏在假象的背后。
你会对自己说:“是的,悲剧确实发生了,但我没事。没有什么能伤害我,因为我很特别。我是天降的惊喜。”当约翰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就是将母亲留给他的美好回忆当作盾牌,将自己保护起来,保护自己不受生活中不可预知的恐怖威胁。
或许他在成人之后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安抚自己的,在盖比死后他执着于塑造自己特殊的形象,因为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真理就是: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而他身边都是蠢货。
约翰一边哭一边说,他来之前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是想要来这里让自己情绪崩溃的。
但我向他保证,他这不是情绪崩溃,而是正在破茧重生。
配合的节奏如同双人舞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位名叫詹姆士·普罗察斯卡的心理学家提出了“行为转变阶段模式”(TTM)理论。研究表明,人们通常不会像耐克广告语说的那样,或是像立下新年目标那样“说干就干”,而是更倾向于通过一个连续的阶段性过程来达成改变:
• 未准备阶段
• 犹豫不决阶段
• 准备阶段
• 行动阶段
• 维持阶段
比如说你想要作出一项改变:或是多锻炼身体,或是结束一段关系,又或者是第一次尝试心理治疗。在你切入正题之前,你处于第一阶段——未准备阶段,也就是说,你根本都没想去改变。有些治疗师会把这个阶段和否认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你自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存在。
我们能做的是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自己,向他们展示如何对自己提出正确的问题,然后他们的内在或外在总有一天会发生改变,从而让他们自己能说服自己。
犹豫不决阶段充满了矛盾的情绪。如果说未准备阶段是否认,那么犹豫不决阶段就是抗拒。在这个阶段,当事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也愿意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理论上不反对采取行动,但又似乎就是无法让自己落实去做。
在这个阶段,人们会采取拖延的行为,或是通过给自己捣乱来避免面对改变,即使那将是积极的改变。因为当人们不知道改变会带来什么的时候,往往不愿意放弃现有的东西。这个阶段的痛点是改变意味着失去,而新情况又叫人不安。
虽然在朋友或伴侣这些旁观者看来,这个像仓鼠跑轮一样的过程让人发疯,然而当事人就是需要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过程,重复的次数甚至会多到令人觉得荒谬,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最终准备好要去改变。
最终目标当然是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维持阶段,这也意味着当事人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改变后的成果,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倒退的现象。当遇到压力,或一些特别的诱因时都会触发旧时的行为卷土重来。
这个阶段将会困难重重,因为人们想要改变的行为实际已深深嵌在了他们生活的肌理中,有成瘾问题的人(无论这种成瘾的对象是一种物质,是戏剧化,是消极的情绪,还是一种自我挫败的活法)都容易和其他有成瘾问题的人为伍。
但当一个人处于维持阶段的时候,她通常可以在正向的支持下回到正轨。
每一段感情关系都像是一支双人舞。
意义和意志
但弗兰克尔重获自由之后撰写了有关适应性和精神救赎的著作——《活出生命的意义》。在书中,他不仅通过自己在集中营里的恐怖经历阐述了他创建的“意义疗法”,还分享了“意义疗法”在更为平凡的生活中的应用。
“意义疗法”创立已经超过六十年,在今天依然适用,正如温德尔对我说的,我也可以选择——那个囚禁我的牢笼,栏杆两边都是敞开着的。
我尤其喜欢弗兰克尔书中这样一句话:“在刺激和回应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允许我们以自己的意志去选择我们的回应方式。我们所作出的回应包含了我们的成长和自由。”
如果你要分享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那就意味着你需要面对这个真相,但同时你也将获得一项回报,那就是自由。真相能把我们从羞愧中解放出来。
生活继续的方式
如果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满,即使死亡渐渐临近,我们也能比较容易去接受它。但如果对于过往我们还存有未释怀的遗憾,例如认为自己曾经做了一些失败的决定,或是错过一些重要的目标,那就会感到沮丧和无望,从而导致我们陷入绝望境地。
有时原谅是很微妙的,就像道歉一样。你向别人道歉,究竟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一些,还是为了让对方好过一些?你是真的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抱歉,还是其实觉得自己做的事完全在理,只不过是想通过道歉安抚那个认为你应该觉得抱歉的人?道歉究竟是为了谁?
心理治疗中有一个名词叫做“强迫宽恕”。有时人们选择宽恕是为了摆脱一个创伤,他们需要通过原谅那个给他们带来伤害的人来走出创伤的阴影——那个人可能是对他们进行过性侵犯的父母,抢劫过他们家的强盗,或是杀害了他们儿子的帮派成员。
可能有好心人跟他们说过,如果你不能宽恕那些罪人,你就无法放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对某些人来说,宽恕就意味着豁然解脱——你不宽宥人们的恶行,但原谅了那个伤害你的人,这样你就可以跨过这道坎,继续你的生活了。
但人们常常迫于压力去原谅别人,到头来如果做不到还会认为是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认为自己不够开明,不够坚强,或缺乏慈悲之心。
所以我说,你可以心怀慈悲,但选择不宽恕。有很多方式可以让生活继续,但其中并不包括伪装自己的感觉。
寻找“聂萨玛”(neshama)
温德尔说,我可能是希望自己的睿智和风趣得到别人的喜欢,但其实他喜欢的是我的“聂萨玛”(neshama),这个词在希伯来语里是“灵魂”或“灵性”的意思。他的这个说法立刻在我心中引发了共鸣。
真实的反应和反馈
“他们可以实话实说,”她接着说道,“曾经有一个人脱口而出,对我说道,‘我不知道此刻该对你说什么’,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如释重负!我对那个人说,在我生病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在学校里,当我带的研究生们刚听说这个噩耗时,他们都说,‘没有你我们要怎么办?’这也让我觉得欣慰,因为这表达了他们对我的感情。
还有人说过,‘不会吧——!’还有‘如果你想要聊天或是做些什么开心的事,打个电话给我,我随时都在。’他们还是把我当成‘我’,我还是他们的朋友,而不只是一个癌症患者,他们还是可以和我聊自己的感情生活,聊工作,聊《权力的游戏》大结局。”
朱莉接着又举了些例子,当她告诉别人关于自己的噩耗时,别人怎么做会让她好过一些。“拥抱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我爱你’这句话也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直白地对我说‘我爱你’。”
“有人这么对你说过吗?”我问。她说迈特就是这么说的。在他们发现她得了癌症的时候,迈特的第一反应不是“我们会战胜病魔的!”也不是“噢,活见鬼!”而是“朱莉,我真的非常爱你。”这正是她最需要听到的。
“如果我真的要写这本书,或许我会说,人们真诚的、不做作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她看着我说,“就像你的反应。”
我尝试着回忆当朱莉告诉我那个噩耗时我是怎么回应她的。我记得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感觉很不舒服,紧接着感到震惊和难过。我问朱莉当时我说了什么。
她露出了笑容:“两次你都说了同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说了什么,因为我没想过一个心理治疗师会作出这样的反应。”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让朱莉出乎意料的是什么。
“你的反应很自然,你用平和但伤心的语气说道,‘噢,朱莉……’——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反应,因为最重要的是那些你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部分。当时你的眼眶湿润了,但我猜你并不想让我看到你落泪,所以我也没作声。”
当朱莉说到要把一切都压缩进短暂的时间里,她意识到如果说她对人生的短暂感到气愤,那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一生实在是太美好了。
回到“当下”
而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如果来访者不是正处于危机的时刻,或是不受任何既定期望的限制,那这时的心理治疗将是最具启发性的。当我们给思绪一些空间,让它可以自由地游走,它就会把我们带到最意想不到的有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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