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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绘制《千牛图》

中学绘制《千牛图》

作者: 孺子牛文艺志愿公益组织 | 来源:发表于2020-04-23 17:02 被阅读0次

    ———画家张继山自述(三)

    作者:张继山

    《千牛图》局部

    在我读高中一年级的有一天,我意外地在一位同学家中得到我国著名画家张广的一幅《百牛图》画册,我如获至宝。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见过画家的“牛”作品,我反复揣摩张广先生的用笔用墨,临摹了一遍又一遍。

    张继山在村头珍珠河畔写生

    我发觉,他画的牛几乎全是用泼墨技法,这与我自己画牛重“形”而失“韵”形成很大反差。 于是,我也便尝试泼墨画牛。张广先生这幅“百牛图”的确给我以后的创作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从他的画中我悟出齐白石先生说的一句话:“太像为媚俗,不像为欺世,故似与不似之间方为艺术。”使我又悟出绘画“由不像到像,再从像到不像”这个过程,“画像容易画活难,画出灵魂难上难,画出个性靠大胆”。看来,没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憨劲甭想在艺术天地里驰骋,没有点“胆大妄为”就别指望自己有出息,对自己的作品不厌其烦地否定,出了废品不懊悔,万张必得一精啊,跳出为画照相的天地,投入再造艺术的大海!

    边劳作边画画的张继山

    著名科学家杨振宁说:“一个人想要在自己的专业里有革命性的贡献,必须有自己新的见解;而要有新的见解,必须认识你所研究的那门学科的价值,即风格,也就是说,不同的专业都有它美的和好的地方,而不同的人对它的美的和好的地方感受是不同的,而通过这不同的感觉,就有不同的了解,你就会发现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它的风格,如果和自已的风格相近,你就会'好'它,然后去研究它,发展成为自已的风格。 风格是一个人能否取得成就的重要的一点。"

    村头的牛和毛驴都是张继山的写生素材

    然而,这次对我最大的启发使我产生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能画《百牛图》,难道我就不能画《千牛图》吗?

    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时冲动随意的乱想。 其一,我仔细端详了张广先生的作品,很多牛的动势却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其二,在这之前,我受到西安小学五年级一学生用三年多时间画出一百一十七米长的《万鸡图》受到启发;还有自已身边的远门舅舅,人称“当代徐霞客”的退伍军人傅宗科用三年半时间沿徐霞客足迹骑自行车行程八万里考察全国的壮举。 这两件事的启迪,更加促使我朝着自已认定的目标大胆迈进……

    刺骨寒风中在村头坚持写生的张继山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我渴望得到名师的指点,找谁呢? 我想起了刘勃舒教授。

    70年前,还是南昌小学四年级学生的刘勃舒给大画家徐悲鸿写信,说他很爱画马,并寄去几幅自己的奔马作品请求指教。 从此,徐悲鸿经常去信指导这位陌生的小朋友,终使其成为一位优秀的画家。 也许正是由于这番经历,当时已是中国画研究院院长的刘教授接到我的信不久,便回了信,他称我“想法很大胆”,但并不赞成我这个正在求学的中学生,创作这样一幅连老画家都不易驾驭的巨幅长卷《千牛图》。

    在村头创作的张继山

    我捧着刘教授的回信,激动得落了泪,但是创作的冲动使我没有完全听取刘教授的劝告。

    我想,无论创作这幅作品有多么难,我一定要把它创作出来。没有自信、便没有成功。一个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人,他首先是自信, 自信;使不可能成为可能,使可能成为现实;不自信,使可能变成不可能,使不可能变成毫无希望,一分自信,一分成功,十分自信,十分成功。 自信与不断取得的胜利有关,不自信与接连遭受的挫折有关,当你不自信的时候你还敢于做好什么;当你什么也做不好的时候,你就更加不自信,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通宵达旦创作的张继山

    当时,我上学很拮据,家中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只有一位比我大二岁的姐姐和母亲在家,勉强供应我求学,家中的收人全部供应我一个。 姐姐干活一年到头,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上,本来经济就不宽裕的家庭这次因为创作巨画购买宣纸更是一筹莫展,慈母常常从“鸡屁股银行”里支取十元八元来补给我去买纸,更多的是卖些粮食换来钞票。

    张继山作品

    有一次我去县城买宣纸,母亲给我仅有的20元钱。一张宣纸七八角,这一点钱够买几张啊!母亲无奈,便又出外去借,正巧邻居家的九奶刚卖完鸡蛋换回4元钱,母亲便把这4元钱全部借来。

    到了县城我把钱几平全部买成了宣纸。回来的路上,我饥渴难忍,但为了省钱,竭力控制自己不吃饭, 要知道,一顿饭钱又能购买一张宣纸啊,然而我饿得实在连蹬自行车的气力都没有了,眼冒金花,一下子栽倒在路旁水沟内昏了过去。幸亏被路旁瓜棚的一位大爷看见,他连忙把我扶进瓜棚,给我摘了一个大西瓜,我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重新蹬车继续赶路。

    然而,西瓜毕竟是水份太大,只坚持了一会路程,又腹中空空,加上酷暑炎热,早上又未吃饭,两腿松软,又骑不动车了。这时,我突然看见路旁又有一位大爷在卖瓜,我便向老人家说明缘由,这位大爷真是好心肠,不由分说,把一个大西瓜递给我。 这时,有两个汽车司机师傅也来买瓜,大爷去瓜地摘瓜去了。一会儿他回来时,我早已把瓜吃个净光,大爷见状亲切地又说道:“孩子,怎么不吃了,你自己只管拿着吃好了”,说着便又把一个足有五斤多重的大瓜塞到我手里。,大爷还关切地说道:“要吃吃饱嘛” 。因我已吃了两个了,这个瓜太大,再吃怕一个人吃不掉,随便在瓜摊上找了个小瓜吃起来。 这两次吃瓜已把我肚子填饱了,劲也来了,临行我眼中闪着泪花感激地对大爷说:“大爷,我该怎么公感谢您啊。”大爷乐呵呵地说:“孩子,不要说感谢的话,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没钱吃饭,我是能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谁能没有个困难啊!俗话说,天不转地转,说不定,我那一天会转到你家门口讨饭呢。”我鼻头一酸,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多么朴实的一位大爷啊!

    我仔细端祥这位老大爷:只见他满手粗茧,黝黑的面庞上爬满了辛劳的皱纹,他多么象画家罗中立油画中的《父亲》啊!我含泪告别了大爷,深情地又蓦然回头望了一眼大爷的这个瓜摊,好似要永远装进我的记忆中去似的,然后骑上车,乘着习习的微风,一股劲地飞快向前驶去 。

    回到家,顾不上饥饿和疲劳,摊开画纸即作画,一画就是到深夜。

    在这一段时间里,画牛,画牛,白天画牛,夜晚画牛,好象生活中只有牛,以致在厕所里也画牛,吃饭、洗衣、睡觉我都在想着画牛。

    聚精会神创作《千牛图》中的张继山

    为了能顺利完成《千牛图》,回到学校我省吃俭用,常常啃干馍、喝开水,佐以大蒜姜丝,兼或一瓶麻辣腐乳或豆酱;中午去食堂打饭,把所有的窗口看遍,来回比较几趟,捡剩得最多的菜买,两馍一汤,伏案饕饕,不闻四围肉味馨香,把菜吃得一丝不留,让碗底翻向天花板,偶尔剩块馍也舍不得扔,喉结急速懦动,喝口凉水冲服。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省点钱,可多买一本好书,哪怕只看中其中的一幅画。在书店,见好书,手里有钱,买下;没钱,先借,仍买,后还。欣欣而归,不知腹中空空。

    在学校因是集体大宿舍,几十个同学同住一屋无法作画,一位热心的同学便带我找到他舅舅在县面粉厂的办公室,白天人家在此上班,晚上我利用场地作画,每晚隆隆的机器声刺耳心烦,等把一幅画完成了,身上、桌上画上全是厚厚一层白面;画累了,使打地铺睡在办公室凑合着滚上一夜,凌晨醒来被子上已是厚厚一层“白雪”,真乃“疑是地上霜”。

    经过一年零四个月的艰辛劳动,饱蘸汗水与心血的《千牛图》终于全部脱稿完成。

    象工人望着自己生产出来的一批闪闪发光的机器,象农民望着自己种植的一望无垠成熟的稻禾;象工程师望着自己得意规模宏伟的建筑设计;象文学家望着自己创作出震动文坛的优秀作品,我深情地抚摸着这幅140米长,0.33米高的巨幅画卷,胸中终于荡漾起了满意的浪花。

    气势磅礴的《千牛图》》

    在这幅长卷里,共画了1100头神态各异的黄牛,这些牛或低头觅草,或俯身耕地,或静心恬卧,或怒目角斗,或奋蹄狂奔……

    我立即写信把这个喜讯向北京的刘教授作了汇报。信发出去了,我惴惴不安地期待着北京的回音。

    有一天,刘教授突然来信了,惊奇、欣喜,信上没有一句指摘语,刘教授约我:暑假带上《千牛图》和全部创作资料赴京面谈。

    为筹集去京费用,全家人都为我忙开了,一边向亲邻们借款,一边卖粮食卖家产,最后又把一头耕牛卖掉,这样七凑八拼,筹集了400元钱。

    背起行囊,离开家乡进京拜师

    带着家乡父老的重托,带着自己的理想和梦幻,带着几年来创作的作品及资料,我背着画夹、画笔和画纸,以及《干牛图》等来到了首都北京。

    辞别慈母进京拜师 第一次辞别母亲远离家门北上拜师,母亲眼含泪花送至村头

    在北京站,我象一个迷途的旅人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向站台,这是我18岁以来第一次远离家门,并且这么远,我真怕极了。 这时,突然我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可能是见我背着两个包太大吧,指示我打开提包,以备检査,瞧我当时的模样,他们一定是把我当成流窜犯了,当看到两包全是字画时,问我是来干什么的,我当时还操着浓重的河南乡音对他们说是来北京拜师学画的,他们检查包内没有什么便放我走开了。

    正当我心慌意乱时,我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郭清耕。这是我一位我家乡的中学同学,在北京武警部队服役,听到我的叫声,郭清耕和另外一位武警战士蓦然回头,一看是我,三人紧抱一团。 因我从家出发前曾给郭清耕发来电报,说我要乘多少次车几点到京等,要他到车站接我,我当时发电报为了节省几个字的电报钱没留自己姓名,所以郭清耕不知来京的人是谁,现在见是我,分外高兴,接着他向我介绍了在同一部队的老乡,这时我才知道他们俩人半夜未睡,从老远的亚运村小关北站武警支队骑车来接我。

    就这样,我便被安排住进郭清耕所在的小关北站的部队宿舍,即节约了住宿费又有了免费的向导,真乃两全其美。

    在首都北京,我第一次看到一座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高楼;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壮观的立交桥。我还去了故宫、人民大会堂、瞻仰了毛主席遗容,来到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一一天安门广场,雄伟、广阔、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我从小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和“我爱北京天安门”长大的天安门。

    我在广场上沉思良久,我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来北京学习、工作和生活啊,那我一定会每天来看天安门,但又一想,那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初到北京时的张继山

    然而时隔七年,我真的再次来到北京求学并立足京城开创自己的事业了,世间的变化是多么奇妙啊,我暗暗感叹命运的神奇。

    第二天,在刘勃舒教授家中,两大提包创作资料在教授的画案上展开了。

    1996年,刘勃舒教授在中国美术馆参观张继山画展

    140米长的《干牛图》在教授面前展开了,新奇的构图,精心的描绘,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千姿百态的群牛形象,要不是亲眼所见,刘教授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并非下乘的巨幅画卷竟出自一个乡村少年之手。“不容易!不容易!”教授一边审视画卷,一边听着我叙述自曲折坎坷的学画经历,禁不住啧啧赞叹。“我们合个影吧。”教授提议,一代知名画家与一个素味平生的乡村少年站在了一起,此时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周身的热血在欢快地奔流。 临别,刘教授又亲笔题词:“继山小弟所绘《千牛图》笔墨运气十足,大有发展前途。”

    在北京,我又拜访了著名画家吴作人、张凭等先生。 他们都为我的画作了充分肯定,并鼓励我要奋斗不息,并告诫我“艺术要走向生活”,让我多出来看一看,开阔眼界。

    随后我又去参观了中央美术学院,这是我向往已久的最高美术学府,参观了徐悲鸿大师纪念馆,又在中国美术馆观看了已故四川画家周抡园山水画展。

    在京呆了半个月,快开学了,我也该返校了。便乘火车先到郑州参观了二七纪念塔,又去开封参观了古老的河南大学,观看了美术系师生的作品展览,登上了龙亭、游览了相国寺、铁塔,然后乘公共汽车终于回到了家。

    《中国青年报》发表张继山文章

    随后《中国青年报》在“中学生”栏目头版头条发表我的文章《牛,我的世界》一个中学生的自述。

    报社编辑们为提携我,还别出心裁,在标题下制作一个花样图案,图案上边是三个耀眼字“星、星、星”,文章正上方是以我的《千牛图》画面局部作衬托。 在这篇文章中,以我自已学画的亲身经历向全国的青年朋友展示了一个真实的我,语言真切朴实、情出于心。

    文章发表ー周后,我收到书信竟上万封,这些书信来自祖国的一人江南北,长城内外,城乡各地。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研究生杨红灿来信说:“读了你的自述,让我非常感动,我也是一个农村孩子,与你的经历很相似,我愿与你携起手来,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奋斗”。

    天津化工部第一设计院工程师董汉洲来信说。读了你的文章深知你的经历和困苦的家庭,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并给我寄来三十元生活费要我收下,随后,他又不断地给我汇来钱物。

    四川成都ー位叫陈荣才的邮电职工,不但寄来了多年积攒下来的生活费,又把目己省下来的工作服、手巾、皮鞋给我寄来。后来我到丁北京求学,他仍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杭州喜得宝丝绸有限公司设计师俞尔秉先生,把他多年收藏的书画书籍千里迢迢寄给我,供我临摹学习。

    张继山在《千牛图》作品前留影

    在这些来信中,更多的是一些中学生朋友,与我谈理想,谈志向,谈人生,有许多朋友还向我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深深感到:友谊的甘泉贯通着心灵的峡谷,人生因为有了友谊才显得丰富多彩,青春因为有了友谊才显得温暖而芬芳,才那么迷人,那么可爱,那么让人留恋。

    每当拆开一封封遥远的、陌生的的同龄人的来信,顿时我就感到一双期待的目光在我脸上燃烧,听到有一颗心在远方铿锵地跳动。 于是我捧给他一片深情,让他体味生活的醇香和美好,有时也捧给他一片忧怨,几缕绸怅让他来帮助消除;有时捧给他一片灿烂的理想朝霞,憧憬的蓝天,让他也展开幻想的翅膀,向明天飞翔……

    我感到周身充满着非凡的力量,可以战胜生活中的一切艰难险阻,封封信笺,带着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带着一颗颗火热的心,飞到我身边。

    每封信我都用心来写,每封信我都用真诚去回。 更多的人向我求画,索画者有的仅给一张纸,有些连纸也不给,得自备,画好,贴足邮票寄去,有时还要给许多不相识的朋友寄书哩!信发出去后,然后是焦灼的等待,焦灼的等待尤其显得漫长。一封封充满真情的信,带着我的心飞遍祖国各地,经经纬纬,编织着生活里美丽的彩虹,谱写着世界上动人的歌曲。

    《辽宁青年》杂志报道张继山

    从此,我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开始热闹起来,中央电视台专程到学校拍摄并在“新闻联播”发了专题新闻,《中国教育报》,《辽宁青年)》,《河南日报》,中央人民电台,《中学生报》等新闻单位竞相报道,很多记者来校采访,我被聘为河南省中学生文联书画社社长,山西《同龄人报》美编兼记者,《我们这一代报》记者,共青团南阳地委授予我为“新长征突击手”光荣称号。 我所在的社旗县县委书记王建民同志亲自派人来学校看望我,并为我解决学习和生活上的困难,县教育局奖励我助学金,学校也免去了我的全部学费,县文化局为我提供了一个单间供我创作,县文联授予我为“优秀美术创作者”,全国几家美术出版社争相要将我的《千牛图》编辑出版,《中国当代书画家大辞典》收载了我的名字和小传。

    此刻,面对鲜花、荣誉、笑脸、掌声,我没有被一时的成功所陶醉,我想到最多的是我的母亲,王方老师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勃舒教授。

    一个人成功的背后,总是站着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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